然而,這一切的好心情都在看見無所事事的曹教練之後戛然而止——
心說莫不是洛城又出了岔子,聞人律的臉色一瞬間陰沉下來,大步走到盤腿坐著正玩手機的曹磊身旁,用腳尖踢了踢他的膝蓋:“洛城呢?”
猝不及防抬頭看見他,曹磊嚇了一跳,趕忙爬起身道:“他……他說他來了,可能在跑步吧?”
“跑步?”朝窗外運動場看一眼,跑道上慢跑的運動員中分明沒有那個惹眼的身影,聞人律麵目森冷,眼看著又要火山爆發了:“在哪兒呢?”
“呃,”曹磊看看手機,一個鐘前洛城確實說他已經到訓練館了,“可能……在健身房跑步機那邊?”
……他最好是!
沿著八角籠朝器械區走去,聞人律壓抑著怒氣,走到角落時卻冷不丁看見一個人側身蜷縮在墊子上麵,卷著外套睡得正熟。看見那頭熟悉的黑色天然卷發,他不禁一愣,狐疑地擰眉湊過去,就見洛城緊閉著雙眼,嘴唇微張,睡得旁若無人,甚至還在打小呼嚕!
真是離譜!聞人律氣得發笑,一大早來訓練館不好好備賽,居然躲到一旁睡覺?
忍不住一腳踹上他的小腿肚,洛城懵懂地猛抬起頭,撐起上半身茫然回望,沒有焦距的視線最終落到聞人律身上:“……律總。”他含糊不清地這樣咕噥。
慢騰騰地爬起來,洛城好像很累,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聞人律控製著隱怒的表情冷瞪著他:“你很困嗎?……想睡不如回家去睡,順便跟教練組請個假,這樣他們還能休息一天,不必在這兒乾等著你!”
“我就是跑完步有點困,小睡一下。”啞聲辯解一句,洛城指指外頭,又指一指角落放著的跳繩:“八點鐘我就來了,跑了五公裡,又跳了兩千個繩,見他們還沒到,才去睡覺的。”
他扭頭時,光潔的後頸處露出一個淺淺的咬痕,邊上還有兩個正在消散的淡淡吻痕,聞人律一看便擰起了眉:恐怕是宴會那一晚跟人廝混留下來的……嗬,心態調整得真快啊,這就從失戀中走出來了。
眼神中頓時露出鄙夷之色。洛城回過頭,猝不及防對上他這樣的視線,那瞬間隻感覺心神僵滯,有什麼東西疲乏地倒塌四散,完全沒了解釋的欲望。
罷了、罷了,不信就不信吧,反正這人對自己的偏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擺擺手,洛城懶得再解釋,錯開身往曹教練那邊走:“我訓練去了,拜拜。”
扭頭望向他略顯疲憊的高大背影,聞人律蹙著眉心,視線又不禁被他後頸上那幾個淡淡的痕跡吸引了過去。他忍不住想,自己那一晚應該沒有在那個oa身上留下痕跡吧……?後麵幾次肯定是沒有的,不過第一回合有點意亂情迷了,他也無法確定。
輕嘖一聲,他沉著臉懊惱離去,那麵色卻讓曹教練誤會了。曹磊頗為緊張地迎到洛城麵前,關切地抬眼望他:“律總又訓你啊?”
“沒事。”洛城也不大高興,沉著臉滿眼煩悶,抬手蹭一下鼻子:“我習慣了。”
他來到八角籠門口開始活動手臂腳踝,輕呼一口氣,若無其事道:“要做擊靶訓練了吧?”
“嗯。”曹教練依舊擔憂地望著他,不放心道:“阿城,你是不是不舒服?如果不舒服的話,我們早上可以休息……”
“沒事,就是有點困而已。”洛城不以為意。
“這樣嗎?昨晚你沒睡好?”
“也不是沒睡好……”說到這兒,洛城停頓了一下,擰眉道:“就是做了一個怪夢,睡得不沉。”聞言,曹磊沒再深究,轉而招呼靶師開始熱身準備。倒是洛城呆立在那兒,失神地回憶了好半晌。
他是夢見了一個小姑娘,約莫兩歲這樣,頭發烏黑、皮膚雪白,但不會說話。她應當是迷路了,長久地停留在自家門口,蜷縮著不願離去。洛城問她,你是誰,從哪兒來?她搖搖頭,不說話;洛城又問,你知道你家住在哪裡嗎?記不記得家裡的電話?她又搖頭;洛城頭疼地思索一會兒,不抱希望地問了最後一句:你記得不記得爸爸媽媽的名字?
這時,小姑娘伸出手,堅定地指向了他。
“我?”他失笑地睜大眼,以為小姑娘是認錯了人:“爸爸跟我長得很像是嗎?”
沒想到,小姑娘搖搖頭,直接張開兩隻小手抱了過來,軟軟地撲進他懷裡。那一刻,洛城奇異地感覺到了一絲血脈相連的詭異親近感。仿佛這個小孩兒是他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如此親密、如此貼心,本來就該安穩地依偎在他懷裡。
……原來這是我女兒呀!
夢中的自己沒有片刻猶豫,立即接受了這一事實,開開心心地將小丫頭接進了屋裡。然而一跨進玄關,懷中的孩子便不見了,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小腹開始隱痛,像針紮一般,在很深的地方,比腸子更靠後一點的位置。
洛城“嘶”一聲,捂著肚子跌坐在地,就這樣醒了過來。
然而小腹深處依舊在痛。
拿過手機看一眼,才六點多。他咬牙蹭進廁所裡,在馬桶上坐了半天,卻沒有拉肚子的意思。倒是那股隱痛在等待的過程中慢慢消散了,小腹又恢複平順,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心說大概是腸胃炎吧?洛城沒放在心上,洗漱過後便換上運動服,漫不經心地出了門。
這隻是平淡生活中一則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