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隅…小隅!”
沈隅意識徹底陷入混沌的前一秒,耳畔聲嘶力竭的是自己的名字,無名指處錮上了一圈溫涼,壓著他的魂靈,妄圖留下。
他知道,那是一枚戒指。
是程墨斐準備向他求婚的戒指。
他們相識於2023年初春,那一年,支零破碎的他孤身來到燕城,參加母親的葬禮,誤上了程墨斐的車,故事從這裡開始。
後來,因為他的性格缺陷,兩人分分合合拉扯了七年。
如今,終於就要修成正果之際,他的生命卻走到了儘頭。
“叮。”
戒指無法契合因為治療短短幾月便瘦成皮包骨的青年手指,滑落在地。
一枚小小的圓,刻著兩人姓氏的縮寫,卻荒唐地像是在兩人之間徹底畫上了一個句號。
一串鬨鈴忽然響起。
沈隅猛地睜開眼,邊角掉了些漆的天花板緩慢聚焦。
九月初暑熱未褪,電風扇呼呼吹著,他的身上沁著一層冰冷的薄汗。
蔥白的手指拿起吱哇亂叫的碎屏手機,關掉了上麵七點整的鬨鈴。
鬨鈴剛停下,他便從床上坐了起來,去了浴室洗漱。
租房的浴室裡有一麵不小的鏡子,鏡子裡映射著少年十七八歲的青澀麵龐。
即便過去了兩個多月,沈隅仍然覺得有些恍惚。
他好像死了,又活了。
時光倒流回了十八歲這一年高中畢業的暑假。
這個時候的他還沒有上大學,母親還沒有去世,他還沒有在畢業之後認識程墨斐,身體也還沒有垮掉。
他果斷更改了高考誌願,將第一誌願改成了遠在北方的大學——燕大,當晚便坐上了前往燕城的火車。
從南到北,一千多公裡,臥鋪睡得並不舒服,但省錢。
他要去找程墨斐,找媽媽。
他借著狀元的身份聯係校方在燕大住了兩個多月的教職工宿舍,校裡校外乾了兩個多月兼職,攢了一些生活費,結交了些人脈。
而今天,是燕大新生報名的日子,他將搬進費了很大的勁才爭取到的新宿舍。
程墨斐大他一屆,如今正讀大二,是他的學長。
他偷偷借用彆人的手機給程墨斐中學就開始用的手機號打過一通電話,程墨斐是十九歲的程墨斐,還不認識沈隅。他緊張得手心都出了汗,假裝打錯電話匆匆掛斷,想到了燕大再站在他的麵前——正式與十九歲的他認識。
他曾聽程墨斐說起過不少大學時的事情,知道他大一的時候一個室友突然查出得了什麼疾病,休學治療去了,床鋪一直空缺著,直到大三才有新的學生住進他們宿舍。
燕大在宿舍的分配上並不嚴苛,甚至可以說得上十分人性化。
熟悉的新生還可以提前在學校官網的宿舍板塊選擇住在一起,其餘未選擇的將按部就班依照專業隨機分配,更換宿舍也很方便,不想住在宿舍、在校外租房的手續也很好批。
他便近水樓台借著在校內工作時結交到的人脈,將自己“分配”去了程墨斐的宿舍。
除外,他還在備忘錄上擬定了一份粗糙的“追求程墨斐計劃”,字裡行間都是生澀與稚嫩。
沒辦法——他從沒有過這方麵的經驗,就連當初與程墨斐在一起也是對方主動追求的他。
但這一世,他要多主動一些,彌補上一世因為自己性格缺陷分分合合許多次的虧欠,早早與程墨斐在一起。
將身體養好。
好好和他過日子。
簡單洗漱過後,沈隅快速脫下衣服,走到淋浴底下衝了個澡,用架子上的沐浴露將身體每一處都塗抹一遍,衝洗擦乾之後又仔仔細細抹上了同牌子的身體乳。
整個人都浸著清甜的橘子味道。
他其實不是這樣精細的人。
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便與父親離婚,離開了他,身邊的女性一直很少,曾經的他甚至不知道身體乳是什麼東西,沐浴露也是超市裡看見什麼便隨手買一樣性價比最高的。
這樣的習慣是和程墨斐在一起之後才慢慢養成的。
北方乾燥,在南方生活了那麼多年的他很不適應,不是流鼻血就是嘴巴乾巴得生疼,雙手也變得糙糙的,同居之前程墨斐送了他不少潤唇膏和護手霜,同居之後又給他買了身體乳,每次洗完澡都要給他仔細塗上一遍。
這款沐浴露也是程墨斐最喜歡的味道,據說是大學的時候偶然在小超市裡買到的,一直用了好多年,再沒換過彆的。
程墨斐就是這樣的人,堅定且專一。
像犬類。
燕大,11幢520宿舍。
肖熊艱難從床上半坐起身,頂著呼呼吹著的空調,瞅了一眼下麵的兩人。
程墨斐已經洗漱完畢、穿戴整齊,正捧著手機,處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