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微一頓,朝宋知蕙看去,“那晚侯爺親自率兵出城支援,我並未一同前去,據說世子雖然受傷,但傷勢不重,隻是……”
宋知蕙頭一次見王良這般吞吞吐吐,不免有些疑惑,“是有何事不便我知道嗎?”
王良忙擺手道:“不是這些,是……是自那日之後,世子便被侯爺禁足,據說是因他要納妾一事,傳入了侯爺耳中……”
廣陽侯覺得向來謹慎的兒子,能疏忽大意被敵軍偷襲,正是因為心思不靜,所以當場震怒,將趙淩禁足,哪怕如今戰事已停,人還在府中拘著,不允外出。
王良知道她所求,就是個安穩,侯府那深似海一樣的地方,於她而言不是一個好去處。
看到宋知蕙神情裡沒有半分哀愁,王良鬆了口氣,又問:“你可有何打算?”
宋知蕙從袖中拿出那塊玉佩,遞到王良麵前,“兄長可能幫我尋到路引和戶籍?”
漁陽郡與鮮卑相近,向來在此事上查得嚴苛。
宋知蕙知道這個提議實屬為難,但眼下她已不可能為自己贖身,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便是跑。
王良垂眸看到那塊玉佩,神情又是一滯,顯然也是認出了這玉佩的主人是誰。
見他還未應下,宋知蕙又從發髻中取出那根金簪遞上,“這是給兄長的,與路引無關,不管事成與否,這根簪子是我的心意,這些年來……是我連累兄長了。”
宋知蕙手中的金簪,雖比不得那塊玉佩,可上麵鑲嵌的那顆紅寶石,一樣價值連城,這可是她所有的發飾裡,最名貴的一個。
這便是宋知蕙比起真金白銀,更喜歡物件的原因,銀錢雖好,但很難帶出。
比如此刻,她需要求王良辦事,若直接拿銀錢外出,實在太過惹眼,而現在,隻是一塊玉佩,一根金簪,從價值的角度來說,足夠了。
剩下的,便看王良願不願意承擔那份風險。
“好,此事我來辦。”王良猶豫不是因為不想幫她,而是路引和戶籍這樣的東西,要想辦成,隻能尋找黑市,而那幫人一開口,便是漫天要價。
他隻是一個參軍,又曾被貶,手中的確不裕。
他長出一口氣,抬手接過那玉佩,卻沒碰金簪,“這個足矣。”
“阿兄收了我才踏實。”宋知蕙將金簪又往前推。
王良抬眼看了她許久,最後移開目光,從她手中接過金簪。
她還是在與他客氣,就像當初幫她變賣物件時那樣,非要五五分賬。
見他收下,宋知蕙呼了口氣,道:“我沒有催促之意,隻是想知道大概需要多久,我好安排下次外出。”
王良道:“最快三月,最慢半載。”
“好,三月後我尋機會出來,若等不到兄長,半載後我再來。”宋知蕙彎唇道。
歲喜提著鬆餅過來之前,王良早已翻窗離開。
一進包廂,歲喜興高采烈地介紹起這幾日新出的酥點,“奴婢買了半盒綠豆梨酥,那掌櫃的說,吃這個降火……咦?”
歲喜抬起眼道:“姑娘頭發怎麼亂了。”
宋知蕙打了個哈欠,朝她柔柔一笑,“方才困乏,趴了一會兒。”
歲喜不疑有他,低頭將紅棗糕推至她麵前,“那姑娘多吃兩塊,補補氣血。”
宋知蕙臉上笑意還在,隻是看歲喜的眸光裡多了一絲不易覺察的探究,待許久後,她才緩緩收回目光。
回到春寶閣,劉媽媽看到那盒紅棗糕,眉開眼笑地將宋知蕙又誇讚一番,倒不是說一盒棗糕買不起,而是難得她有這份孝心。
然而兩個月後,再看到宋知蕙時,劉媽媽笑不出來了。
“世子爺那次離開前,可曾與你說過什麼?”劉媽媽神色不愉,語氣倒還算客氣。
宋知蕙眉心微蹙,故作回憶道:“世子說這番離開,許久後才會回來……”
說罷,她又露出不解模樣,“可是出了什麼事嗎?”
常在前院接客的姑娘們,因為見得人多,消息自然也就靈通,宋知蕙不必接客,又有這座小院,很少能探聽到什麼消息,歲喜又是個老實的,平日裡就隻是在宋知蕙身邊埋頭乾活,自也是瞪著一雙眼睛,什麼都不知道。
“那納妾的事呢?”劉媽媽著急道。
宋知蕙又是一番細想,“隻說讓我耐心等……彆的我也不敢多話,我一直記得媽媽的教誨,不該多嘴的時候不要多嘴……”
“哎呦!這樣要緊的事,你多問兩句無妨啊!”劉媽媽有些壓不住氣了,但看宋知蕙屋中這些擺設,還有那一櫃子書,又強讓自己平複心緒,“不是媽媽心急,你看自去年世子爺離開到現在,眼瞧著就要一年了,怎麼不見人影呢?”
按道理說,趙淩正是貪吃的年紀,一年不碰葷腥,哪裡受得了,除非他膩了,厭了,另尋新歡了?
劉媽媽隻要一想這些,就心裡發堵,恨不能尋到侯府好生問問,可侯府重地,豈是她能去的。
怪隻怪她太過貪心,被那一箱一箱銀錢迷了眼,真以為這世間還有男人的嘴是能說出實話的。
“罷了。”劉媽媽長出一口氣,拉住宋知蕙的手,語重心長道,“甭管世子爺說的話算不算數,你都是個有福氣的好姑娘,想來便是沒有世子,也還會有貴客爭著寵你的。”
說著,她在那白皙的手背上輕拍了兩下,“媽媽就與你老實說了,若這個月銀餅還未送到,你便回前院吧。”
這是要她重新接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