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看到宋知蕙紅腫的手背時,他也不由心口一揪,提醒道:“你莫要忤逆他,尤其不要在他麵前扯謊。”
宋知蕙乖順地點點頭,巴巴地望著晏信,“奴婢怎敢,隻是奴婢不知……王爺為何這樣待我……”
看到美人垂淚,晏信歎氣,“你與趙淩出的那些計謀,害義父……”
話說至此,晏信回過神來,立即噤聲。
宋知蕙卻是心中有了推斷,果然是與趙淩有關,但她未曾給趙淩出過什麼計謀,頓了一瞬,宋知蕙恍然想起,莫不是那些兵法的批注?
可她若能助趙淩取勝,靖安王不是該高興嗎,為何會生出怨責?
宋知蕙一時想不明白,遂又試探道:“趙淩?那是與世子有關嗎?”
晏信心知一時疏忽,說了不該說的話,不過好在沒有道出什麼關鍵點,他輕咳兩聲,轉了話題,“趙淩要娶幽州刺史之女,你可知曉?”
宋知蕙聽出他在打岔,便不繼續追問,隻緩緩搖頭,故作失落,“不知……這些事世子不會與我說。”
晏信看她道:“你可會難過?”
宋知蕙緩緩起身,拉了拉衣領,向前走了一步,讓自己處在迎風處,背對晏信,“奴婢無依靠,原本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入了那種地方,肯有個人護著便已是幸事,哪裡還敢奢求其他……”
十月寒風讓她身影微顫,發絲也在頰邊輕舞,越是看不清神情,便越是能夠腦補出最好的畫麵,怎能不讓人生出憐惜?
“你不怨他,一點也沒有嗎?”聽聞趙淩在春寶閣裡護了她三年多,晏信不信她就一點怨言也沒有。
“世間兒郎皆薄情,若要真怨……哪裡是怨得完的……”宋知蕙幽幽歎氣。
晏信卻在不知不覺中挺起腰背,揚了語調,“也不全然是那薄情之人,定也有人守信重諾。”
宋知蕙回眸望他,柔柔地勾起唇角,“公子說得是,隻是那樣好的兒郎……定然難尋吧。”
晏信微怔,轉而眨眼移開視線,又換了話題,“你那晚下棋時當真是讓了王爺?”
晏信還是不敢相信,有人能在棋盤上勝過晏翊。
宋知蕙道:“不是讓,是一緊張就疏忽了……”
看吧,晏信覺得自己沒有想錯,是義父太重猜忌,便不由想多了,她就是個柔柔弱弱的姑娘,從前跟在楊歙身側,耳濡目染下懂得多了一些罷了,沒準能勝過他,都是僥幸。
待回了王府,他定是要尋她再去切磋的。
不過想到是宋知蕙在無形中讓晏翊栽了跟頭,依照晏翊的脾性,宋知蕙往後多半要不好受,晏信心中生了惻隱,提醒她道:“義父的心意不是你我能隨意揣度的,日後你在他麵前務必謹言慎行,老老實實在府中待著,沒準過些日子義父便將你忘了。”
再是聰慧,也終究是個女人,與後院那些個沒什麼不同。
回到馬車內,宋知蕙拿起水囊大口喝著,又將濕冷的帕巾疊好,放在額上,開始回憶方才與晏信聊得那些話。
晏信應當不知她真實身份,她在他麵前自稱奴婢時,他沒有任何異樣。
宋知蕙不知晏翊為何幫她隱瞞,但一想到她詢問晏信緣由時,晏信那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有最後那段明顯帶著提醒的話,讓宋知蕙心中警鈴大作。
什麼叫沒準把她就忘了?
若是沒有忘呢?
晏翊要待她如何?
她的戶籍與路引沒了,連身契也被他踩得稀碎,看著手背上紅腫的印痕,宋知蕙眉心越蹙越深。
晏信身為晏翊義子,提及他時都會滿眼畏懼,宋知蕙不信等回了王府,她能好過得了。
她將車窗推開一條縫隙,朝外麵看去。
此處已入冀州,快至太行山東麓的丘陵一代。
宋知蕙曾看過《太行山遊記》,她記得那裡的地勢雖然較為複雜,卻不算險峻,有小溪一類的充足水源,還有各種草木與小型鳥獸來果腹,至於猛獸,宋知蕙記得遊記中說,在此處會鮮少出現。
將要入夜,山中寒風蕭瑟。
宋知蕙脫下外衣,將薄毯裹在身上,然後將外衣罩在最上,她來到車門後,對外道要出恭。
今早她與晏信也說過,低熱時需要多飲水,飲水多了自然出恭頻繁。
隨從很無奈,但還是停下了車。
宋知蕙連聲道歉,從車上笨拙而下,快步行至茂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