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懷裡抱著一個用布袋裹著的銅壺,裡麵是過來之前燒好的熱水,進屋後她將壺蓋打開,發覺水已不太熱了,趕忙又說要去柴房重新燒。
宋知蕙擺了擺手,“不必了,溫著就行。”
這小姑娘還未及笄,十二歲的年紀就被賣進了府中,在府裡待了兩年,一直是個低等婢女,做那灑掃的活。
這一年來晏翊不在府中,府內也沒有添置新人,今晨秦嬤嬤出門時正巧看她清掃廊道,查問了一番,也知不算新人,就指了她過來伺候。
“奴婢名為倩睇,第一次入宅內做事,若是哪裡做得不好,娘子莫要怪罪……”小姑娘開口說話時,總是會低著頭,手指也在身前來回掐,那種局促不安的感覺,落在宋知蕙眼中,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倩睇?”宋知蕙喝了口水,“家中給取的名字?”
小姑娘咬著唇點了點頭。
這名字代表何意,身為女子的人都懂。
其實就算是權貴人家,也會盼望生個兒子,隻是礙於臉麵,不能明目張膽取這樣的名字。
宋知蕙咳了兩聲,緩緩道:“我幫你換個名字,可好?”
小姑娘頭一次抬起眼來,那雙眼睛水靈靈的望著宋知蕙,“可以嗎?”
她回的是可以不可以,而非不願意。
宋知蕙心裡已經有了答案,“為何不可以,王府不允我改你名諱嗎?”
小姑娘趕忙搖頭,“不不,王府沒有這個規定,我今日入了娘子的屋,就是娘子的婢女,娘子當然可以改我名字。”
小姑娘說完,又垂了眼睫。
從她記事以來,爹娘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便是她欠了家裡一個弟弟,所以叫她倩睇。
他們說都是因為她,家裡才會這樣苦,如今爹娘生了兒子,又將她賣進王府的錢全部都帶走了,如今她應是不欠他們什麼了。
想至此,那小姑娘深吸一口氣道:“那就勞煩娘子,幫我重新取一個吧。”
“行雲流水,舒暢自然。”宋知蕙已有了主意,“那就叫你雲舒可好?”
“雲舒?”小姑娘雖識字不多,卻也能聽出這是一個極好的名字,她不由抬眼,頭一次衝宋知蕙彎了唇角,“好美的名字,是在說我要像那雲朵一樣嗎?”
宋知蕙也笑著點頭,“是啊,高高在上的雲朵,想化成什麼模樣,就化成什麼模樣。”
雲舒回頭朝著窗外看去,待回過臉時,眸中多了絲晶瑩,她跪地而拜,“謝謝娘子,那我日後就叫雲舒。”
宋知蕙抬手喚她起身,讓她坐到身前有話要問。
雲舒不敢壞了規矩,端了個小木杌坐在宋知蕙腿邊。
“雲舒,你說你之前一直做灑掃的活,那對府中各處環境都比較熟悉吧?”宋知蕙問。
聽到宋知蕙喚她雲舒,雲舒美滋滋地點頭道:“王爺不在的時候,奴婢連前院都灑掃過,這府中沒有一處是不了解的。”
若問旁的,她還興許答不上來,若問府中地形環境,這是她最熟悉不過的。
“若讓你畫圖,你可行?”宋知蕙又問。
雲舒猶豫道:“奴婢不通筆墨……”
筆墨自然不能用,一旦畫出來就是把柄,宋知蕙淡笑著道:“無妨,你可會用樹枝在沙土上畫?”
雲舒道:“這個會的。”
宋知蕙長舒一口氣,不在說話。
待用過早膳,她帶著雲舒出來散步,讓雲舒挑一處平日裡人少的園子。
宋知蕙所住之處,本就已是西苑最北之處,兩人出了院子走不了片刻,就到了一處小園子。
這園子一看就荒了許久,沒有一樣顯眼的花草,四處光禿禿的,隻園子中間立著一塊山石。
“我對府中不算了解,害怕哪日不慎誤入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宋知蕙折了根枯樹枝,交給雲舒,“你幫我在地上畫畫,西苑周圍,可有什麼禁地,或是通往府外的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