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易直接操控著顧嘯擺了擺手,似乎是要直接將劉揚的怒氣壓下去一般,旋即便直接開口說道:“大王。”
“在下有一言相勸。”
“如今之天下,早已不同。”
“陛下想做什麼要做什麼,無人能阻。”
“大王若是能夠聽令,想來是能夠安享晚年的,也算是為子孫著想了。”
“但若是大王真的懷有其他心思在下隻能勸大王能夠冷靜一點。”
不得不說,顧嘯真可謂是一個純粹的武夫。
顧易想說的這些話,在顧嘯口中說出來時,就仿佛是在說“你最好聽話,不聽話我就揍死你”一般。
其實顧易的心緒十分平靜,至少在現在而言,區區一個劉揚還真不被他放在眼裡。
彆說是現在的已經老了的他。
在原本的曆史之中,就算是那個敢於造反的劉揚,都沒用劉秀親自動手,直接就被耿純給殺了。
更彆說如今的局勢了。
聽到這話,劉揚的表情愈發的難看。
但也不出顧易的預料。
如今的劉揚真的是沒有了什麼銳氣,哪怕麵對的不是劉秀而是顧嘯,也不敢將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出來。
隻是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著人將剛剛之事宣揚出去。”
待劉揚走了出去,顧易立刻就做出了安排。
劉秀廢後的消息應該很快就會傳過來了,這些人在洛陽都有著自己的人脈,定會知道一切。
再加上剛剛發生的一切。
顧易不相信這些人還敢有其他心思。
河北的氏族,該重新站隊了!
隨後,顧易又是操控著顧嘯寫信,讓人給劉秀送了過去。
他得將今日的事告訴劉秀。
有他在,河北之地亂不了!
洛陽。
卻非殿。
“陛下,以大司馬之能,孤身定河北也是情理之中。”
此時此刻,剛剛看完顧嘯來信的鄧禹,正在與劉秀表達著自己的想法。
自顧嘯離開了京城之後,他自然也就成為了與劉秀最為親近之人。
其實按理而言,相比於顧嘯追隨劉秀的時間,鄧禹這個與劉秀自小就認識的發小,顯然要更加親近一些。
但也不知為何,劉秀就是更加喜歡顧嘯。
“朕知道。”
劉秀的臉上帶著一絲欣慰,不屑一笑,“朕還是高看了真定王啊。”
“麵對大司馬,竟然連發怒的膽量都沒有。”
“這種人,也配是我大漢之王?”
雖然對於顧嘯能定河北早就已經有了預料,但看到劉揚的表現時,劉秀還是有點生氣。
這人是在給劉氏丟臉!
鄧禹低下了頭,不敢多說。
他可不是顧嘯那種莽夫。
雖然是劉秀的發小,但自劉秀稱帝的那一刻起,雙方的關係也自然不可能一直保持在當初那般。
鄧禹也不可能在劉秀麵前如當初那般隨意。
殿內頓時便寂靜了下來。
就這樣沉默了片刻,劉秀這才放下了書信,表情亦是恢複常態。
“河北安定,朕心安矣。”
他似乎是在與鄧禹說話,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一般,歎道:“天下疲敝至今。”
“自朕一統天下之後,先後整頓吏治、裁撤官員、減少軍隊、釋放奴婢、修繕水利,一切舉措都是想著能讓天下快速恢複過來。”
“然今卻仍是災變不息,百姓驚惶,人不自保。”
說著,劉秀語氣一頓,看向了鄧禹,“仲華,你才能不凡,可有謀略能治我大漢天下萬民於水火?”
鄧禹一直都在仔細聽著劉秀說的每一句話,心中也是有了猜測,但當他聽到最後的問題時,還是不由得表情微微一變。
所有政策都說過了隻差一個。
度田!
這是鄧禹瞬間便確定了的答案,但卻莫名有些說不出口。
何為度田?
度田者,丈量土地、清查人口也。
劉秀此前種種舉措雖削弱大族實力,然與度田相比,力度遠不及。
試問當今天下大族,誰無兼並土地、隱匿人口之舉?
若行度田,大族勢必吐出隱匿之人與地,其實力將倒退數十年。
而鄧禹,亦是出自南陽大族!
其實鄧禹並不是一個貪財戀權之人。
相反,這些年來,他更是有了隱隱成為第二個顧嘯的趨勢,同樣不理廟堂爭鬥。
但也許真的就是因為大族出身的關係,鄧禹莫名對度田有著一些抗拒。
雖然他也明白如今之天下隨著天下各地的奴婢轉為庶人,曾經那些無人耕種的土地顯然是已經不足了。
度田定能解決這個問題。
但他就是不願說出口。
這種心情十分的矛盾,或是因為不想讓南陽鄧氏背上這個得罪人的名頭,亦或是其他原由。
他就這樣一直沉默著。
劉秀一直都在看著鄧禹,見他良久沒有開口,也是猜出了他心中的想法,眼神之中不由得就閃過了一絲失望。
這就是他更加喜歡顧嘯的原因之一。
在如今的朝堂之上,唯有顧嘯能夠做到與他真正意義上的齊心。
“想那王莽亂國之時,田地失序,朕複大漢至今,理應行度田之事,或可解百姓之疲憊。”
他忽然開口打破沉默,緊緊的盯著鄧禹道:“仲華以為如何?”
“陛下英明!”
鄧禹深深的吸了口氣,沉聲道:“但此時大司馬剛剛坐定河北,但想來若是朝中消息全然傳到河北,定會引起震動。”
“此時若是再行度田,臣怕引起士人反對。”
他這話倒不是有心不支持,而是真的有些擔憂。
當劉秀將“度田”二字說出口時,他心中的糾結便已經散了,開始思考起了此事的後續!
“哼!”
劉秀不屑一笑,眼神之中殺氣湧現,“朕不願再次興兵動武,並非是朕已無力執掌刀劍。”
“而是為了天下百姓能夠恢複生息。”
“若是他們不願給百姓活路,那也就怪不得朕了!”
劉秀的語氣異常冰冷,他早就已經有了這方麵的想法。
但劉秀也明白。
度田絕對會引起天下各地大族的反對。
雖然劉秀並不懼怕,但他是真的不想在這種時候再次折騰百姓。
但顧嘯這次的來信提醒了他。
天下已經變了!
如今天下的氏族已經不是天下大亂之時的氏族了,他們已經不敢如當初那般拿刀了!
“陛下英明!”
鄧禹深深的呼了一口氣,朝著劉秀一拜,“臣願支持陛下!”
他已經感受到劉秀的決心了。
“好!”
劉秀的臉上頓時便露出了一絲笑容,看著鄧禹道:“仲華,著你立刻前往南陽待朕詔令之後。”
“替朕看看可否有人敢欺瞞於朕!”
鄧禹低著頭,並未過多猶豫,直接點了點頭,拱手行禮道: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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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武十有三年,秋。
時災變屢興,未得止息,百姓困於斯,疲敝之狀盈於四海。
帝湣然曰:“今天下罹此多艱,災異頻仍,民不聊生。朕深思之,唯度田一事,可為拯民之要途,解百姓於倒懸之患。”
遂詔下州郡,令其檢核頃畝之數,詳審戶口年紀,務使詳實無隱。
且敕令考實二千石長吏,察其於此事有無阿枉不平之行,若有不公,必嚴懲不貸,以正法度,而安黎庶。
——《後漢書·光武帝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