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積玉歎了口氣,“多半就是他了。”
穆蘭目瞪口呆地僵了半晌,腦子裡才冒出一個念頭。
……她可真該死啊。
直到太陽落山,屋子裡的動靜總算停了下來,可蘇妙漪仍是緊閉門窗,將自己反鎖在裡頭,不吃不喝,也不願見任何人。
蘇安安和蘇積玉輪流在屋外守著,就這麼過了一整夜,蘇妙漪都沒有踏出屋門一步,也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第二日,幾乎天剛亮,穆蘭便又頂著兩個黑眼圈出現在了蘇妙漪的屋外。
“她一晚上都沒出來過?”
穆蘭問蘇安安。
蘇安安愁眉苦臉,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搖頭,“姑姑這回好像是真的很難過……”
穆蘭皺著眉想了想,從懷裡拿出一貫錢,然後直接動手拆開,一枚一枚地朝蘇妙漪門上砸。
蘇積玉聽到動靜,從自己屋子裡跑了出來,驚詫道,“穆蘭?你這是做什麼?”
“……討蘇妙漪開心。”
穆蘭煞有介事道。
她一邊砸著手裡的錢幣,一邊嘴裡還不住地叫嚷著“誰掉的銅板”。
大概砸了足足有半貫錢,房門忽地從內被拉開。
披頭散發、麵容憔悴的蘇妙漪站在門口,她低頭,定定地望著那砸了一地的銅板,“……誰乾的?”
穆蘭心裡一咯噔,默默藏起自己手裡的半貫錢,可下一刻,蘇安安和蘇積玉便出賣她,將她推到了前頭。
穆蘭彆無他法,梗著脖子叫起來,“是我乾的,怎麼了?蘇妙漪,你不是最愛銅板麼?剛來婁縣的時候,你同我說過什麼?你說你要成為本朝首富!現在呢?為了個男的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算什麼本事?若是覺著丟人了,那就打起精神振作起來啊,難道躲在屋子裡就能把臉麵掙回來了?”
蘇妙漪終於抬眼看向穆蘭。
那雙素來精明狡黠的桃花眼,此刻竟微微有些紅腫,看上去像是哭了一整夜,格外地楚楚可憐。隻是這模樣雖可憐,眼神卻出乎意料的冷靜。
“你說得對。”
蘇妙漪俯身將地上的銅板,一個個拾撿了起來。
見狀,蘇積玉和蘇安安反倒鬆了一口氣。
隻要蘇妙漪還在乎銅板,那就是沒事了……
然而下一刻,蘇妙漪站起來,卻是麵無表情地將那一堆銅錢都塞回了穆蘭懷裡。
穆蘭不可置信地,“你不要?”
蘇妙漪扯了扯唇角,啞聲道,“誰稀罕你這點銅板,我是要賺大錢的人……走吧。”
穆蘭一怔,“去,去哪兒?”
“找聚寶盆,生財。”
臨安城主街的最北端,便是容府。
今日是扶陽縣主的生辰,容府正在大擺壽宴。一輛輛馬車停在容府外,幾乎占滿了整條街道,賓客絡繹不絕地入府。
穆蘭遠遠地站在數十米開外,呆呆地望著前麵的人潮,和門楣上都漆金雕玉的容府,“你說的聚寶盆……是容府?”
蘇妙漪站在穆蘭身側,吸吸鼻子,聲音悶悶地,“想辦法帶我進去。”
“……你瘋了吧?!”
被過往的人頻頻注目,穆蘭才趕緊壓低聲音,連連往後退,“這是縣主壽宴,我怎麼帶你進去?!”
蘇妙漪一把拽住她,眼尾的紅暈還未消失,瞧著頗有些怨念,“你不是官眷夫人嗎?”
“你當人家扶陽縣主是什麼人?!臨安城這麼大,難道什麼九品芝麻官都能進容府的門嗎?你也不看看咱倆這幅模樣,穿得還沒人家容府的一等女使氣派……”
蘇妙漪低頭看了眼自己一整夜沒換的衣裳,轉頭就走。
穆蘭愣了愣,不放心地跟上去,“你又要做什麼?”
“買衣裳。”
二人一走上主街,便路過一家成衣鋪子。蘇妙漪隻是瞧了一眼,便抬腳要往裡麵走,穆蘭連忙攔住她。
“這是臨安城最好的成衣鋪!我都買不起……你進去乾什麼?”
蘇妙漪斜了穆蘭一眼,直接拉著她邁進了成衣鋪。
當著穆蘭的麵,蘇妙漪拿出一張銀票,拍在了掌櫃娘子身前的台麵上。
穆蘭詫異地瞪大了眼,低聲問道,“你哪兒來的銀票?”
蘇妙漪沒有回答,對掌櫃娘子道,“我要你們這兒最貴的衣裳……給她穿。”
她伸手指了指穆蘭。
穆蘭:“?”
一炷香的功夫後,穆蘭穿著臨安城最昂貴的香雲紗,走出了成衣鋪。
她的雙腳踩在地上,就猶如踩在雲朵裡似的,隻覺得自己像在做夢,十分的不真實。
視財如命的蘇妙漪怎麼會“一擲千金”地給她買衣裳?!
穆蘭迷迷糊糊地轉頭,隻見蘇妙漪也換了身淡粉色的衣裳從鋪子裡走出來。
可她身上那件,是最尋常最素淨的布料。與自己身上的香雲紗天差地彆,兩人站在一處,光看衣裳,便跟主仆似的……
“你,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蘇妙漪低頭整理自己的衣袖,“從現在開始,你是為了郎君仕途要混入容府的官眷夫人,而我是你的婢女。”
“……你給我加了一串前綴,我就能進容府了?”
蘇妙漪長歎了口氣,以一種看蠢貨的眼神看著穆蘭,“前綴不重要,重要的是錢。”
容府門外,蘇妙漪將一個迎客的家仆拉到一旁,往他手裡塞了一錠銀子。
“我家老爺是臨安府的七品知事傅舟。今日縣主壽宴,達官顯貴雲集,我家夫人便想著利用這個機會,與臨安城的貴夫人們結識一二,往後說不定能幫上老爺的仕途……”
那容氏家仆看了蘇妙漪一眼,又打量著她身後穿著香雲紗的穆蘭,麵露難色。
見狀,蘇妙漪又加了一錠銀子,“放心,我家夫人進去後一定安分守己,絕不會招惹事端連累你。”
“……跟我來吧。”
家仆飛快地將兩錠銀子收進懷裡。
穆蘭和蘇妙漪跟著此人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容府。
行到僻靜處的小徑,穆蘭悄悄扯了扯蘇妙漪的袖子,小聲道,“你剛剛說的是真的?”
“哪句?”
“進去後一定安分守己,這一句。”
蘇妙漪轉頭看向穆蘭,因脂粉遮掩的緣故,她的眼睛已經不似早晨那麼紅腫,隻剩下隱約可見的緋色,恰如初綻的桃花,惹人憐惜。
“假的。”
桃花一張口,成了食人花,“我今日來,便是來鬨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