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蘇妙漪愣神的功夫,顧玄章已經被知府和其他大儒迎進了府學。顧玉映和容玠也簡短地寒暄兩句,並肩走了進去。
二人的背影顯得尤為登對,就連一旁的蘇安安都忍不住小聲地“哇”了一下,然後又轉頭看向蘇妙漪,懊悔地捂住了嘴。
“……你什麼意思?”
蘇妙漪隻覺得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蘇安安這個腦子何時還懂人情世故了?
蘇安安移開自己的手,小聲道,“不能在蒸餅麵前說糖餅更好吃。姑姑,這我還是懂的。”
“……”
蘇妙漪忽然沒了看熱鬨的興致,甩手往鋪子裡走,“沒看頭了,開工。”
“知微堂”雖開了業,不過還缺刻工和印工。蘇妙漪不想隻賣從前在婁縣刻印的舊書,於是寫了些招募工人的招貼,就貼在知微堂外頭。
一整日下來,趁著顧玄章來臨安的熱鬨,他們也見了好幾個刻印熟手。印工倒還好說,可刻工卻總是叫蘇妙漪不大滿意。
午後,之前得過蘇妙漪賞錢的客棧夥計來了知微堂。不過來時的模樣卻把蘇妙漪嚇了一跳,鼻青臉腫的,走路也一瘸一拐。
“你這是……”
小夥計不好意思地摸頭,想要衝蘇妙漪笑,可一笑又牽動了傷處,疼得齜牙咧嘴,“沒事,小傷。蘇娘子,你上次問我要不要換東家,那我要是來你這兒,你能給我多少月錢啊?”
蘇妙漪原本是想叫此人幫她跑腿打探消息的,可見他今日這副模樣,又有所猶豫。
似是看出了蘇妙漪的顧慮,小夥計連忙解釋,“我可不是什麼同旁人打架鬥毆的小混混……我這臉上身上的傷,是被我爹娘打的……”
蘇妙漪微微一愣,“你爹娘為何對你下這麼重的手?”
“他們嫌我在客棧打雜賺得太少了……蘇娘子,你是不知道,我底下還有兩個弟弟,都是不能出來做活的年紀,隻有我能幫襯家裡……”
蘇妙漪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上次在客棧時,她隻覺得這孩子活潑開朗,機靈會來事,今日聽他說了這些,才注意到他瘦骨伶仃、臉色蠟黃,全然一幅出身貧苦的模樣。
“若蘇娘子是在為難,那就……”
“你叫什麼?”
蘇妙漪忽地打斷了他。
“我,我叫鄭五兒。”
蘇妙漪頷首,一邊撥著算盤,一邊說道,“月銀三兩,你每日不必待在書肆,去任何地方都好,隻要申時回來,將臨安城內發生的軼聞八卦通通告訴我,無論大事小事,但至少要保證有五條我能用得上。若是超過五條,會有額外的賞錢。”
頓了頓,她抬頭看向鄭五兒,“你還有要補充的麼?”
鄭五兒先是目瞪口呆地反應了一會兒,然後才回神,像得了天大的恩賜般,“沒,沒有!多謝蘇娘子,不對,是蘇老板!”
待鄭五兒走後,蘇積玉才走過來,問道,“你就打算雇個這麼半大不小的孩子,來替你搜集新聞?”
“也不能全指望他。”
蘇妙漪將算盤收了起來,“他雖門路多,可畢竟身份在這兒,眼界也有限,像聖上興學這種朝政大事,便是無論如何也得不到了。”
“那不如還像在婁縣那樣,把藏本拿出來借閱,吸引那些學子來書肆……”
想起那些在她定親前後態度兩級反轉的學子們,蘇妙漪皺皺眉,不大情願地,“算了,男人都靠不住。”
蘇積玉:“……難不成你還想找女子?”
蘇妙漪掀起眼看蘇積玉,眼神犀利,“爹爹,你這話什麼意思?這世上難道還有什麼是隻有男子能做成的麼?”
蘇積玉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登時汗毛倒豎,悻悻地閉上嘴,轉身離開。
蘇妙漪冷哼一聲。
誰說探聽朝政隻能靠男子?她心中早就有了合作的人選,隻是人家能不能看得上她這小小的“知微堂”就說不定了……
暮色漸沉,華燈初上。
三層之高的玉川樓在主街上明光爍亮、繁華奪目。門口搭著喜慶的彩樓歡門,客來客往,笙歌鼎沸。
嘈雜的一樓大堂裡,蘇妙漪帶著蘇安安坐在靠近廊道的小桌邊。
蘇安安沒心沒肺地吃著小食,蘇妙漪卻攔住了忙碌的仆役,“我想點一桌金齏玉鱠,要你們武娘子親自奏刀。”
仆役愣了愣,還是第一次見坐在大堂裡的客人敢吃金齏玉鱠,於是忍不住上下打量了蘇妙漪幾眼,忽地認出了她,“你,你不就是上次那個吃白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