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他改口道,“是那位傅夫人的好友。”
想起上次在玉川樓外的尷尬一幕,蘇妙漪暗自咬牙,麵上卻是佯裝驚訝,抬手撩了一下鬢發,故意露出腕上的玉鐲,“什麼傅夫人?小哥,你怕是認錯人了吧。”
玉川樓的仆役個個都跟人精一樣,一眼便看出蘇妙漪腕上的鐲子來曆不凡,於是謹慎地上樓稟報了武娘子,還特意在二樓騰出了一間略小的雅間,讓蘇妙漪和蘇安安挪了過去。
武娘子原本要去三樓招待貴客,聽了仆役的稟告,便還是抽空過來了一趟。
“我道是誰,在大堂裡點金齏玉鱠,沒想到竟是蘇娘子啊。”
推門瞧見蘇妙漪,武娘子臉上的神情當即就變得鄙夷刻薄起來,“看來我手底下的人還是眼光不濟,才會將魚目誤認成珍珠。”
蘇妙漪還未出聲,原本還在吃東西的蘇安安卻是忽地將手裡的吃食丟了,皺著臉嚷道,“你說誰是魚目?!”
蘇妙漪抬手將蘇安安扯了回去,麵色不改地朝武娘子笑道,“武娘子,我今日來,是想同你談一樁生意,不知您可願賞臉?”
武娘子一愣,隨即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你與我談生意?”
蘇妙漪早就猜到武娘子會是這幅反應。
旁人或許還能看在容氏義女的身份上,給她一份薄麵。可唯獨這個武娘子,她去過婁縣,同容玠交好,又對容玠與她的那點恩怨十分清楚。自己站在她麵前,的確就如同那混在珍珠裡的魚目一般……
可整個臨安城,沒有哪裡比玉川樓更權貴雲集,而武娘子又是玉川樓的頭牌廚娘,沒有人比她更合適。
對自己的財主和未來財主,蘇妙漪一直是不吝嗇放下身段的。
“武娘子,不如你先聽聽我的提議?我的知微堂今日在府學對麵開業,往後不僅會賣刻書,還會賣小報,也就是將一些市井剽聞、朝政大事都寫在一頁紙上,再沿街售賣……”
蘇妙漪起身,親自為武娘子斟了一盞茶,遞到她跟前,“玉川樓客來客往,是整個臨安城小道消息最多的地方。妙漪私以為,如今這個年頭,消息比金子還要值錢。玉川樓放著這樣一座金山卻視而不見,實在可惜。倒不如與我合作,做我們知微堂的消息源,至於每日所得,玉川樓與知微堂五五分成,武娘子覺得呢?”
武娘子盯著蘇妙漪,幾乎沒有思考就冷笑了一聲。
見她如此反應,蘇妙漪便知道徹底沒戲了,無奈地轉頭去看蘇安安,“我們走吧。”
可武娘子卻攔住了她,“蘇妙漪,一個人最該有的,便是自知之明。玉川樓如今是臨安城最紅火的酒樓,知微堂不過是個剛開業的小書肆。而我是憑自己的手藝,自幼進宮,給聖上做過魚膾的尚食娘子,你不過是個從窮鄉僻壤來的商賈之女。玉川樓和知微堂,我和你,根本就是不可能相提並論的關係,既如此,談什麼合作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你明白嗎?”
“……”
蘇妙漪對上武娘子的視線,從她眼神裡看到了明晃晃的敵意和嘲諷。
蘇安安氣得連方才吃過的東西都想吐出來了,“你憑什麼看不起我姑姑?”
武娘子並不理會她,直接叫來了之前那個仆役,當著蘇妙漪和蘇安安的麵,毫不客氣地訓斥道,“瞎了眼了,什麼人都往二樓領?你記好了,烏鴉頭上再怎麼插雞毛,也變不成鳳凰。有些人就算是成了縣主義女,也隻配在玉川樓的大堂裡吃殘羹剩飯!”
這便是過分了。生意談不成,也斷不至於如此羞辱人。
蘇妙漪臉上的笑容終於斂去,拉著氣成河豚的蘇安安往外走,隻是在經過武娘子身邊時停頓了一下。
“武娘子,有句話叫人生無常、富貴難料。你今日將話說得如此滿,就不怕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麼?”
蘇妙漪和蘇安安就這樣被趕下了二樓。
“我這輩子再也不要吃玉川樓的東西了,我也不要吃什麼魚膾了!呸呸呸!”
蘇安安麵如菜色,咬牙切齒。
蘇妙漪心中僅有的幾分懊惱也被她的反應衝散,嗤笑一聲,“不錯,看來我在你心中的分量,還是比吃食要重些的。”
“這是自然!”
蘇安安瞪圓了眼。
二人正說著話朝歡門外走,卻忽然聽得身後傳來一陣喧嚷——
“把那個吃白食的給我捉了!送去官府!”
“吃白食”三個字一出,蘇妙漪眼皮一跳,險些被自己絆了一跤,多虧蘇安安扶著她,才沒栽下台階。
身邊忽地有一道人影掠過,卻被蘇安安伸出的腳絆倒在地。緊接著玉川樓裡衝出來的幾個仆役便將地上那人死死壓製住。
“要麼結賬,要麼去官府!”
熟悉的話術。
蘇妙漪揉揉跳動的額角,垂眼朝那被捉的人看去,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張無比熟悉的麵容。
她驀地瞪大了眼,驚愕不已,“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