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立華:“沒有,海哥,真沒有,我戒了。”
戴四海半句不信,“我跟你說,沒飯吃你可以找我,我給你一碗飯填飽肚子。但是沒錢了你彆找我,我不會再借給你一分錢。”
梁立華收了收脖子,訕訕道:“我不是來找你借錢的。”
戴四海揚起下巴,“那你來乾什麼?”
總不會有好事。
梁立華指了下“招工”紙牌,又示意梁曼秋:“我送你一個暑假工。”
戴四海看向瘦不拉幾的梁曼秋,她稍一弓背,夏衣後背就浮現脊梁骨的珠鏈形狀,當童工都不達標。
戴四海:“你開什麼玩笑?!”
梁立華卻很認真,“海哥,我老母住院了,家裡沒人看她。你就幫我收留她幾天,給口飯吃,給鋪席睡就行了。小秋很乖很手勤的。”
戴四海:“你是她老子,還是我是她老子?”
梁立華賠著笑,明顯討好:“海哥,你不是說沒飯吃可以找你嗎,我這不找上來,你又不願意?”
戴四海不想跟這種沒人性的死粉仔爭辯,回去摘了招工牌子扔垃圾桶,跟梁曼秋笑道:“妹妹,豆奶可以帶走喝,快跟你老豆走吧。”
梁曼秋對逐客令敏感,抱著瓶子立刻站起來,“謝謝阿伯,豆奶很好喝。”
真是歹竹出好筍,戴四海心裡惋惜,好好的一個女兒快要被梁立華禍害慘了。
梁立華還想攔著戴四海多央求幾句,戴四海直接一句“從哪來回哪去”,腳底抹油拐過街角不見了。
明明在自家地盤,戴四海比梁立華更像過街老鼠,見人就躲,真是晦氣。
阿蓮看戴四海臉色行事,對梁立華父女沒再有什麼好態度,拖把有意無意蹭到父女倆腳邊,趕客呢。
梁曼秋問:“我們還去哪裡?”
見阿蓮進後廚換拖地水,梁立華彎腰跟她說:“哪也不去,就在這裡,你好好聽阿伯的話。我去買包煙,一會就回來。”
梁曼秋看著梁立華走到街口還回頭,衝她揚了揚手,再見似的。
她不由喊:“老豆,你快點返來啊。”
梁立華好像沒聽見。
梁曼秋還不知道,這叫托孤。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那是梁立華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梁曼秋喝空了豆奶,無所事事蹲著,玻璃樽擱在身旁。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蓮的拖把又過來了。梁曼秋趕緊起身讓開。
阿蓮問:“你老豆呢?”
梁曼秋:“去買煙了。”
阿蓮:“去多久了?”
梁曼秋:“不知道。”
“壞了。”
阿蓮扔下拖把,進鋪裡用固話給戴四海打電話。
戴四海風風火火殺回來,果然隻剩下一個小女孩,終於忍不住罵:“叼你個死粉仔!”
從懂事開始,梁曼秋就聽阿嫲也罵梁立華作死粉仔,上了小學上禁毒宣傳課才知道深意。
她仰頭怯怯地看著戴四海,“阿伯,我老豆是不是不回來了?”
小女孩的懂事實在令人心疼,戴四海彆無他法,問:“會做家務嗎?”
梁曼秋點點頭,撿起阿蓮丟下的拖把,費勁又利索地拖地,手臂沒比杆子粗多少。
阿蓮悄悄問:“海哥,這小妹妹怎麼辦?”
戴四海氣不打一處來,“涼拌!”
梁曼秋裡裡外外拖完地,又問戴四海要不要擦桌子,戴四海不敢讓她碰餐飲相關的東西,打發她寫作業。
梁曼秋真的就安安靜靜寫到快收攤,戴四海不由感慨,他兒子要是有梁曼秋10的定力他就阿彌陀佛咯。
戴四海的檔口除了做燒鵝,還做叉燒、白切雞和豉油雞等周邊產品,在街坊間小有名氣,每天午飯和晚飯出兩爐燒鵝,賣完即收攤。
過了六點晚飯高峰,燒鵝售罄,剩下的快餐就是阿蓮的工餐和戴四海父子倆的晚飯。
梁曼秋不知餓的還是困的,在最裡邊的飯桌趴睡了一會,巴巴地偷瞄明檔裡剩的菜,頻頻咽口水。在燒鵝出爐時她就饞了一輪,一隻隻燒鵝香味撲鼻,皮脆爆汁,即便大熱天也能輕易吊起胃口。
戴四海喊梁曼秋洗手吃飯。
梁曼秋如獲大赦,進後廚的衛生間仔仔細細洗了手出來,有個人攬著一隻籃球匆匆殺進來。
之所以說“人”,是梁曼秋看他比阿蓮高,以為也是成年人,近了才看清麵容稚嫩,也是個小孩。
男孩子也是又瘦又黑,但跟梁曼秋營養不良的黑瘦不同,他是抽條的勁瘦,肌肉細薄,渾身上下一股健康的活力感。他滿頭大汗,像下午那支冰豆奶的玻璃瓶外壁。
戴柯嚇一跳,這才發現多了一個人,細細個的,勉強到他胸口,許是瘦的關係,皮包骨的小臉上,眼睛大得有點瘮人。
戴柯對梁曼秋說的第一句話就爆了粗口,“臥槽,哪裡來的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