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了。這幾日每日醒來腿都有點兒酥麻感,然而不痛。若是抬,也能稍微抬起一點。”
“那就好。”薑薑低聲道,“公子可以試試走路了。”
不知為何,徐慕白總覺得薑薑今日聲音低落。
可他揣度,大概是見到小桃的緣故。
薑薑不是木頭,她也經常會傷神一下,就譬如小桃成親,她甚至還能得“心病”,可那件事她卻是隻是逃避了幾天,沒有太大反應。
臨睡前,照顧完徐慕白躺下,薑薑總會舉燈去徐慕白的收藏室內翻尋她的醫書看,隻不過今夜她找得久了點,徐慕白聽著她來來回回地翻書聲,像是對拿哪本舉棋不定似的,又像是哪本都不舍得,看了又看。
可她出來,卻沒有帶著書,反倒早早鋪床躺下。徐慕白隔著紗帳問她:“今日不看書麼?”
“不看。”薑薑回答。
鋪完床鋪,她起身吹滅了更靠近自己的兩盞燭火,躺下睡了。平日裡她要做很多事,伺候徐慕白,觀察槐樹,她種的那些藥材,還有睡覺前看會兒醫書,看累了很快便能睡著。
隻有今晚薑薑睜著眼睛,側身見霜華滿地,一直沒睡。
次日,徐慕白剛起身坐在飯桌前喝清茶,遠遠見到率遲大跨步走進門。
他詫異放下茶杯:“不是說午時再來嗎?為何這麼早?”
“我豈止是早,是昨夜壓根沒離開。”
率遲不拘小節,坐在徐慕白麵前,從茶壺中倒了杯熱水醒腦,大口灌下。
“出了什麼事?”
“昨日我本來想走,可總覺得有人在監視這院子,就留了下來。”率遲道,“不知是因近日南邊水患,來京城的流民多了,小偷小摸地多起來,還是其他人有意監視。”
率遲點到即止,徐慕白身份在徐家僅有老太爺和幾個老爺夫人知道,可在宮內不是秘密,否則他當年也不會無故墜馬,還找不到凶手。
這幾年因為徐慕白腿斷了,加上聖上沒有表現出明顯的照拂,才消停了下來。
徐慕白打了他繼母兩巴掌這件事,未必不會傳出來,又讓有心人想起他來了,想要試探他的近況。
總之——
“府內這幾日要辦及笄禮,出入人多,我又從大內調了幾名兄弟過來。”徐慕白雙腿好轉之事,不能說出去,否則又得招致麻煩。這幾年徐慕白院子一直沒什麼丫鬟,乃至小廝,就是為了這件事考慮。
率遲偏頭朝向薑薑:“薑薑,公子腿快好這件事,你也不能告訴任何人。”
薑薑點頭:“我知道。”
薑薑是個嘴嚴的,率遲倒也知道:“近日你也彆出去,就寸步不離守在公子身邊。這幾日我也留下來住。”
薑薑點頭。
她站在衣架邊整理徐慕白的衣物。
徐慕白之前算是跟她挑明過身份,她也慢慢想明白了,更何況,這次監視院內的人,除了率遲提的兩種可能,還有另一種可能。
沈瀾找到了她,卻沒有直接將她擄走,也許就是因為太傅府不好入手。
尤其,率遲在附近。
他是……大內侍衛。
“府內有及笄禮麼?”徐慕白問。他慢慢飲茶,倒是不太擔心。現如今聖上幾個皇子都已成年,明爭暗鬥得厲害,黨同伐異,大概率是顧不上他這個殘腿的私生子——隻要他好轉這件事沒讓人發現的話。
秋燕天天偷跑,薑薑也不怎麼說話,徐慕白恐怕是不能向平常那樣從丫鬟嘴裡就聽到府內發生什麼,他笑著說:“這個大夫人是個喜歡熱鬨的,壽辰要擺宴席,女兒及笄也要擺宴席,是八姑娘還是九姑娘來著,反正你們府內女眷這麼多,我也記不清了。還要邀請各大世家的公子,估摸著是想給女兒尋夫婿了。”
平日裡沒什麼事,率遲說說閒聊逗趣。
率遲一杯一杯地給自己倒茶,一口口喝光整壺茶。
說到這,他想到,論年紀,徐慕白早該成親了。
這本該是大夫人張羅的事,可徐慕白明麵上是太傅府的公子,腿又斷了,恐怕找不到太門當戶對的親事,可不門當戶對,又辱他皇子身份,所以確實也難,大夫人乾脆就不管了。
隻不過正妻不娶,妾室總該娶的。
率遲不免瞄了眼薑薑。
他老早希望徐慕白有妾室,至少身側有個知心人,這樣率遲出去找大夫也不用擔心他一個人,之前想過給他找又沒有合適的,他也看不上……
若論妾室,薑薑還真是最合適的。
一來公子喜歡她,她又能照料公子;
二來她是個無親無故的孤女,隻要將她保護好了,她不會被家人鉗製出賣公子;
三來薑薑也不會被名利輕易利誘;
徐慕白道:“你若是困了,可以先去休息。”
平日裡率遲會認為這是徐慕白對自己的照顧,可這會兒他有點懷疑,是自己偷瞄了兩眼薑薑的緣故。
“行。那我先去休息。”率遲大方起身,冬青那間房一直空著,薑薑也沒去,索性給率遲當“客棧”了。
“薑薑。有事叫我。”率遲叮囑。不用叫也成,他就算睡也不會睡死。
薑薑還在打理徐慕白那件衣衫,扭頭,點了點。
率遲走到院子裡,青空白日。
他扭頭環顧一圈,總覺得,還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