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盧叔武給高演上的《平西策》,隻不過高演注定是聽不到了,已經由高殷獻給了高洋。
對高殷而言,最重要的是設立一個新的平陽重鎮,培植自己的軍事班底,不僅能分化、削弱晉陽那幫勳貴,明麵上還能說是為他們減輕周兵的壓力,他們也不好說什麼。
現在是天保九年,已經是公元558年了,而高演是公元561年去世的,也就是說這些不過是兩三年之後的建議,是完全可以馬上啟用的提案。
高洋喚來人,將這些內容記下,看上去是認真考慮了。
高殷頗為喜悅,今天的提案隻要流傳出去,他高殷不再單有仁懦形象,必有謀略之名,多少能改變一些人的看法。
這些人不會說話,但他們會暗中活動,最終能改變齊國的人心走向。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高洋的看法,他想向高洋證明,自己拿下東雍州的想法不是紙上談兵,有著殷實的計劃,隻要得到發育的機會,或許能走通高洋沒能走完的霸王之路。
高洋確實對他刮目相看,甚至對眼前這個熱切的小人兒產生了些許嫉妒。
如果當初的我,也是他這副樣子,那母親就不會疏遠我,我會得到和幾個親兄弟一樣的寵愛了吧?
如果我也這是如此,阿兄就不會指著我,嘲笑說“此人亦得富貴,相法亦何由可解”了吧?
他真的是我的種嗎?
他情不自禁地抓向了高殷,這一舉動讓所有人都愣住,不知道哪裡又觸怒了天子。
但他們不敢動,隻敢看著猙獰的高洋伸手抓住高殷的發髻,高殷略微吃痛,又不敢叫饒,隻得呆愣地直視高洋。
高洋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沉默片刻,才改抓為撫摸,安撫高殷的情緒。
“你做得好。”
高殷可沒有一點被誇讚的喜悅,他剛剛確實感受到高洋的怒火。
高洋斥退隨從,看著高殷的眼睛,神色嚴肅:“你年未弱冠,居然能思慮國家大事,而且真的可行,我……頗有些感慨。”
高洋說著,忽然淚流滿麵:“莫非我們高氏,真的能克拔周國?”
從繼位開始,高洋就不斷麵臨國家內部的壓力,要平衡各方的利益,作為頭狼不能獨自吃完肉,也不能令各狼吃肉做大。
高洋的瘋癲,既是本姓殘暴,也是過激的發泄,被囚禁在天子之位的獨特反抗,隻是這種狠毒的反抗注定會付出許多代價。
他甚至不小心說出了心裡話,稱呼西賊為周國。
高洋的心中其實已經預感到了,齊國已經卡在了一個尷尬的處境,爬不回魏時的巔峰,周國根基已立,即便再像父祖那樣發動滅國級彆的大戰,也是徒勞無功,隻會損耗齊國的元氣。
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
洪水的咆哮蕩至耳旁,既然無法逃避滅亡,那臨死前縱情享樂、極儘瘋狂,又有何不可?
反正不隻是他的兒子,齊國這條船上的所有人注定會陪葬。
但是命運的洪流於此刻分流,在高殷身上,高洋似乎看到了一張聰慧狡黠的笑臉。
父親高歡曾經對他說過:“此兒意識過吾。”
而現在,高洋萬分確定,眼前的這個孩子,意識還在他之上。
“安德就也跟隨你吧。”
高洋另起一詔,將寶愛的高延宗也調到高殷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