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的氛圍仍在繼續,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都停滯了些許。小鶯也收起了那靜美的笑意,羅玉年卻仍舊笑吟吟地看著對麵那青金衣袍的公子,眼神中甚至帶著興奮,好似即將打開寶箱的尋寶人,熱情似火。
那寶箱光看表麵就是塗金鑲玉的華美貴麗,其中蘊藏的寶物難免讓人期待。這就是未知的美好。
突兀的,一個聲音順著秋風吹進了廳堂裡,“哎呀,我這裡就是一打尖兒住店的地,哪能經得起各位公子的折騰,諸位要是真動手,還請移步店外。”聲音高而不尖,清亮婉轉如鳥啼,眾人聞聲看去,店門口站著一女子,此刻時間已近黃昏,落日餘暉披在她的身後,像是橘黃色的紗衣,柔順如靜淌的河流。
“你是老板?”點菜的大漢率先發問道,聲音低沉,仿佛怒而不發的野獸。
“不是老板,是老板娘。”
女子走了進來,進一步解釋道,她的容貌不算絕色,但也是清麗的女子,氣質更是出眾,端莊大方,很難讓人覺得是做客棧生意為生的人。
“是他們先挑的事,難道不應該趕他們走嗎?”
老板娘眉頭一挑,轉而笑道,“客人你誤會了,我沒有要趕你們走的意思,我隻是說,你們要動手就去外麵,事情解決後,還是可以回來住店的,我隻是怕小店經不起各位的折騰。畢竟敢來這如織城的,應該都有些看家本領才對,您說是不是?”
大漢陰森森地冷笑了一聲,轉過頭看著羅玉年輕蔑問道,“你怎麼說?”
羅玉年拿出了他腰間的扇子,不過並未展開,“打架可以,不過道理要講清楚,不是我惹事,是你們先招惹的我。”
“你放屁,不是你在那裡亂要酒喝?我們剛點了桂花酒,你便喊桂花酒沒勁,在那裡亂叫燒刀子?這不算胡亂挑釁?!”大漢憤憤的說道。
“嗯,我是說了這些沒錯,可在那之前,是你們先有不對的。”大漢臉色再變,剛要喊出我們先前碰都沒碰過你,又怎麼會惹到你的質詢,羅玉年卻及時接上自己的話,堵住了他的發問,“先前,你們在店外,或者說你們一行人在城中縱馬疾馳,聽你們的馬蹄聲,就知道速度絕對不慢,你們就不怕撞到人嗎?就算撞不到人,你們弄得街道上塵土飛揚的就很好嗎?彆人還要不要走了?!”
羅玉年說得慷慨激昂、義正言辭,自己也是一副為民除害、保護百姓的正義形象,言談間還用手裡的扇子對著那幾個大漢指指點點。
蕭一風驚訝地看著他,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隻是說的內容卻有些聽起來怪怪的,畢竟這裡是罪城,就算殺人被發現都不一定算有罪,更何況是當街騎快馬這種事。
小白倒沒多餘的想法,隻是嘴裡不停念著,打啊打,趕緊打。
大漢的目光變得陰沉。
場間再次沉默。
“聽兩邊客人的話,你們雙方都算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不如各退一步,互相道個歉,這事就這麼過去如何?”老板娘又出來打圓場,婉轉的聲音讓場間的氣氛緩和了幾分。
青金衣袍公子至此抬起頭來,和羅玉年對視了一眼,這是衝突發生到現在,他第一次抬頭,目光平靜至極,隻聽儒雅輕柔的聲音緩緩道來,“既然老板娘開口了,而且當街縱馬確是我們的不對,隻不過我們兄弟連趕了幾天路,此刻也是饑腸轆轆,所以才急了些,不過總之我們有不對的地方。”
“行走江湖交的就是朋友,此事我們不再談起,甚至可以做個朋友。不知這位公子是否看得起我?”
後廚和大廳連接的簾子被掀了起來,一個圍著皮裙的男子疾步走出,手裡拎著菜刀,濃眉大眼,不怒自威,出來之後沒有鋪墊地直接說道,“誰要打架出去打,要是在店裡動手的話,尤其是傷到我婆娘,就彆怪我不客氣!”
“哎呀!你添什麼亂?我這都快把人說好了,你又出來亂攪和。”老板娘快走幾步,即使身材在女子中頗為高挑,但在男子麵前依舊顯得纖瘦柔弱。她伸手在男子寬厚的胸膛上狠拍了兩下,神情不忿。
“我不是怕你被他們傷著嗎?許二和我說前廳要打起來了,老板娘有危險,喊我快來保護你,我能不急嗎?!”男子微低頭看向妻子,為自己辯解。
小二躲在簾子那邊不敢過來,老板夫婦二人同時看向他,眼神頗有問責意味,嚇得他整個人縮了回去。
小白突然感到胸口堵堵的,不知為何,連嘴裡的肉嚼起來都不香了,她看向蕭一風的背影,忽然明白了這股情緒的來源,隻是仍不知原因。
她撅了撅嘴唇,默默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才看見那一幕。
女子的抱怨,男子的辯解,抱怨是真的,辯解是真的,雖然二人在爭辯著什麼,可這一切都是真的,是真實確切地存在於此時此刻的,存在於這個世界的。
蕭一風視線有些模糊,目不轉睛地看著夫妻二人從爭辯到原諒到互相寬慰的過程,不由得臉上泛起淡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