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深夜,雨勢漸大。
齊家武館的後門悄悄打開,一個穿著蓑衣的人影手裡提著燈籠,不疾不徐的朝著後方的巷子走去。
這條路通往一個菜市場,經常當麵宰殺牲畜,所以到了下雨天,空氣裡會泛著一股子血腥和腐臭味。
故而這一帶居住者寥寥,也通常都是貧民之家,到了夜晚都早早閉門上床休息,根本不會浪費點煤油燈的錢。
提著燈籠出門的人名為齊人鳳,當今齊家武館的館主。
齊家是外來者,以前也是江湖出過名的勢力,祖上出過宗師,闊過一陣子,不過後來青黃不接,齊家人沒能守得住武館招牌,被迫搬遷到了粟縣。
齊人鳳是家中的老三,上麵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姐姐早早嫁出去後病死了,而本來家業該輪到哥哥繼承,但他並不是很服氣,年輕時跑出去外麵闖蕩了十年,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把親哥打死了,強行繼承了齊家家業。
他對於哥哥是心懷愧疚的,不過誰讓他哥哥一點野心都沒有,既不懂得變通,又不懂得退讓。
齊人鳳開設武館不是為了掙錢,說到底還是為了打下一份基業,武館教出來的徒弟都算是他眼裡的打手。
不過齊人鳳也知道,雖說他是入境的真武者,但也不可能真的靠著自己手下這點人在粟縣裡稱王稱霸,重要的還是裙帶關係。
所以他才要想辦法搭上洪家這條大腿。
至於如何暗中搭上洪家,如何排除阻力,如何往來籌謀……這些秘密自然都要爛在他自己肚子裡。
總之,為了今夜之事,他準備了太久。
江湖人大多為名為利,每一個門派、家族背後都有複雜的利益鏈條,那些產業、鋪子是生意,也是旁人不能隨意染指的禁臠。
齊人鳳想要吞並這個粟縣的產業,勢必需要展現實力,露出獠牙以震懾周邊。
最好的立威對象,江寧酒樓裡的老掌櫃。
那老家夥不顯山不漏水,卻是個大麻煩,往日裡偶爾也會提著腦袋去衙門領賞錢。
隻要滅了江寧酒樓的這些人,剩下的不過都是土雞瓦狗,自己隻需走過去,他們就得老老實實把鋪子地契便宜交出來。
齊人鳳走到了道路儘頭。
夜幕下的菜市場裡,一共有三十多號人,皆是身披夜行衣,手持刀斧。
這些都是他原本就準備好的人。
而他更大的依仗則是來自於……
噠噠噠……
夜幕中,自西麵走來了又一行人,同樣的夜行衣,隻是多加了一身黑袍,人數不多,不過十來個,在夜幕中宛若一群沒有生氣的幽魂惡鬼,衣袍輪廓下,除了兵器之外似乎還能見到弓弩。
南北朝民風尚武,兵器隨處可見,但甲胄和弓弩卻是官府明令禁止的……能搞到弓弩武裝,絕對下了血本。
為首者抱了抱拳:“本人綽號穿林刀,此行特來助拳齊家武館。”
此人年齡約莫三十多,臉上有兩處刀疤,看上去有幾分皮笑肉不笑的猙獰。
“此事了結,必有重金謝禮!”
齊人鳳自然知道這群人是來自於洪家的授意,雖然不一定是洪家的人,但一定會是洪家人用慣了的黑手套。
兩撥人彙合完成。
齊人鳳在雨幕下深吸一口氣,吐出一口白霧,從背後抽出根齊眉棍,右手一抖,扯掉上麵的黑布,露出棍棒兩側,上麵布滿了金屬尖刺。
好幾年的火候,就看今夜了!
“出發!”
……
這衝著雨夜好殺人去的一行暴徒們。
前腳剛剛到了酒樓前,就遭遇了一場下馬威。
前去敲門的刀斧手剛剛抬起手,下一刻整個人就倒飛而回,仰麵躺倒在雨地裡,額頭裡嵌入了一把剔骨刀,潺潺的鮮血從傷口裡溢出來。
大門後,體型壯碩的廚子提了提了褲腰帶,推開大門,一臉不耐煩的表情:“看不懂字嗎?今天打烊了!不做生意!”
齊人鳳目光定睛一看,來者居然是個廚子而不是掌櫃,他暗暗提防著那掌櫃的暗中出手,冷笑道:“今日?怕是你往後都不用考慮做生意了。”
廚子咧嘴一笑:“狠話說的響亮,不如走近點跟我說話?”
齊人鳳平淡道:“早早把這棟樓賣與我,今日也不必刀兵相向,還能得個千兩銀子尋個好地方去養老……如何?掌櫃的若是改變了主意,我也帶了些銀子來。”
廚子哈哈大笑,嘲弄道:“瞧瞧你那賣弄小聰明的尖耳猴腮樣,當真可笑!我家掌櫃可不屑於出手偷襲,他在酒樓裡休息呢,想進去,先過了俺老朱這一關。”
“好,那就先宰了你!”
他怒喝一聲:“給我上!”
聽他指揮的三十多號人一擁而上,刀斧手們以多打少,占據著人數優勢。
不過廚子僅僅是後退了半步,就讓這群人的優勢變得不再那麼明顯。
因為酒樓正門就這麼寬敞,隻能容納最多兩三人,哪怕是一擁而上,對廚子而言,直接麵對的不過寥寥兩三人。
他左手從背後一勾,拔出了一把殺豬刀。
夜半時分,空氣裡迸發出幾聲猛烈的破空聲。
酒樓的正門上染上了一層紅色的‘油漆’,三十幾人的攻勢硬生生止住了,隻因為衝在最前方的三個人已經被削成了不規則的肉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