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軒靠在床榻,問道:“掌櫃的……下葬了嗎?”
“沒有,父親的屍首被收容在棺材裡,我從懸壺門中重金購得了一塊玄陰冰,可留存父親的屍身,保證幾月內不腐,這些時間足夠將他帶回建康下葬了。”
寧劍霜解釋道:“父親的遺願,是讓我們帶著他回家,母親也在那裡……而且母親等了父親很多年,在夫妻合葬後方可正式立碑,將兩人靈位請入宗祠。”
白軒又問道:“掌櫃的,走的很安詳嗎?”
“父親走的並無遺憾,他說江湖人死於江湖,亦算是善終。”
“倒是像掌櫃的會說的話。”
“他隻是放心不下你。”寧劍霜擰了擰熱毛巾,擦了擦少年額頭的虛汗:“你是父親唯一的弟子,也是他的義子……他自然會擔憂你的安危,還有將來的去處。”
白軒望著窗外:“掌櫃的走了,我將來自當該前往江湖去。”
“父親讓我好好照顧你,而我也想照顧你。”寧劍霜握住他的手,很用力:“你跟我一起回建康吧,你現在的身體,不適合留在這裡。”
“寧小姐不必如此,我這傷隻需養養就好……”白軒客氣了一句。
寧劍霜微微虛了虛眼眸,她不允許對方拒絕,又說道:“等到父親下葬的時候,你也該和我一起為他扶靈。”
哪怕白軒想拒絕也拒絕不了。
義父、師父恩同再造,養育之恩重於一切,他豈能不去扶靈?
“……我也沒說不去。”
“你答應了?”
“是……所以寧小姐可以鬆手嗎?”
“叫姐姐。”
“什麼?”
“我比你年長幾歲……叫姐姐。”寧劍霜的眼裡閃著某種強烈而執著的光,重複了三遍:“叫‘姐姐’。”
白軒一時無言以對。
心理年齡過於成熟的他,對稱呼妙齡少女為姐姐這件事的確有些難以啟齒。
倒不是覺得對方不配,而是這麼一開口怎麼都感覺自己是在老黃瓜刷綠漆、八雲紫穿洋裙。
寧劍霜等待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到白軒開口,她的臉色略微有些失望。
“希望以後,你會心甘情願叫我一聲姐姐。”
望見了對方眼中更加深刻的執著念想,白軒心頭苦笑。
……可是姐們,我的真實年齡加起來約等於一個大秦帝國啊。
此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寧劍霜立刻回到端莊坐姿,鬆開手指,大家閨秀的儀表毫無破漏之處。
她聽出了外麵上樓的腳步聲並不屬於綠蘿,太厚重了,明顯是個男人。
而在這裡能自由行走的男子,自然隻有一位重量級的人物。
兩百八十多斤的酒樓廚子手裡提著熱氣騰騰的罐子走了進來,將其放在了桌子上,盛了一碗放下,側過頭看了一眼榻上的少年,眼中閃過憂愁,繼而又化作欣慰。
“就知道你小子命硬!”
“這熱粥先涼一會兒再喝。”
廚子是被掌櫃的救過命的江湖草莽,過去早已舍棄,名字也丟了,這麼多年下來,白軒也不知道他的過去,但彼此之間十年感情是做不了假的,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白軒開口問:“你腦袋還疼嗎?”
廚子聞言,眉毛豎起:“你還敢提這茬!”
白軒笑道:“不疼就好。”
廚子冷哼一聲,一屁股墩坐下,椅子發出咯吱一聲響:“我也是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把外麵那些人都殺了的,掌櫃的明明沒教過你劍法吧,但外麵的屍體全都是一劍封喉,我醒來的時候見到齊人鳳和那一地的屍體,差點沒給我嚇死!”
白軒問道:“其實我是武學奇才,你信嗎?”
廚子翻了個白眼:“我看了你十年,你資質不錯,但奇才……根本談不上,否則也不至於到現在都沒入境了。”
白軒聳了聳肩。
廚子自顧自的推測道:“看來掌櫃的,還是把那件東西給你了,否則你也沒辦法殺了那群人,還有皇甫擒虎。”
“什麼東西?”白軒奇特道,什麼東西能有這等殺傷力?暴雨梨花針還是東風快遞?
“當然是劍仙遺蛻,不然還能有什麼?”廚子直言:“你當我不知道掌櫃的真實身份啊?”
“?”
……一塊破骨頭,它是能當導彈使嗎?
廚子十分肯定的說:“我思來想去,也隻有這個解釋了,你啊,鐵定得了劍仙遺蛻裡的傳承!恐怕掌櫃的也是早早就做了這份打算,特奶奶滴,這傳出去得讓江湖多少人羨慕死。”
白軒忍不住:“你就這麼把自己說服了?劍仙遺蛻這麼神乎其神?”
廚子一拍大腿:“那不然呢?你都把皇甫擒虎宰了,還能有假啊!”
……你們這群人是不是對劍仙遺蛻有什麼誤解?
……白無名創建的門派是劍閣,不是風靈月影宗。
無法解釋也不好解釋的白軒隻得違心的點點頭:“……那確實。”
寧劍霜念道:“白無名留有詩句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廚子聽不懂,看向白軒,疑惑的問:“文縐縐的,什麼意思?”
白軒翻譯了一遍:“哪怕白無名死了五百年,仍然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