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今個兒回來,聽說大小姐昨晚在老夫人屋裡哭了一宿呢!”
“要說這二小姐也是命苦,本是金尊玉貴的命,偏落到道觀裡受苦”
“一個鄉下丫頭,哪兒比得過咱家大小姐儀態萬千!”
“可不是嘛,老夫人發話了,還當大小姐是嫡出的,不許家裡再提真假千金的事。”
東昌侯府門口,下人們排成一溜兒,議論聲中,一輛破舊的馬車噠噠停在門口。
車簾掀起,走出一個女冠,約莫十五六的年紀,一身粗布道袍套在身上,修士頭,發髻中間橫插一根枯木做固定,懷裡抱著個粗布包袱。
為首的丫鬟麵露鄙夷。
這算什麼小姐,一身穿戴連府中的粗使丫頭都不如。
也不俯身行禮,垮著個臉把人往裡頭領。
“二小姐,東昌侯府門楣金貴,您這些破爛貨色就彆往裡頭帶了。”
楊玄兮把包袱往懷裡攬了攬,生怕旁人搶似的。
“裡頭裝了什麼,值得小姐這麼寶貝?”
幾次被挑釁,楊玄兮也不惱,笑眯眯看了紅雲一眼。
額頭扁窄,三白眼,急功近利一場空。
“不是什麼寶貝,剛夠買你的命而已。”
這包袱裡頭可是她求了幾次,師父才肯給的法器書譜,她才不讓外人碰。
紅雲噎了一下,終究不敢太過,賭氣似的加快了腳步,全然不顧身後的楊玄兮。
楊玄兮剛進正堂,就被一個身穿錦繡華服的貴婦抱住,她不自在地支棱著手。
這,師父也沒說山下人都這般熱情……
“我的兒,你這些年在外受苦了。”
侯夫人撫著她的發髻,將她額前碎發捋至耳後,捧起她白淨的小臉細細打量,眼眶發紅。
“怎麼一副女冠打扮?快把這身衣服換了,母親帶你去祖母處問安。”
楊玄兮本是東昌侯府千金,當年京中動亂,侯夫人藏身破廟,與一農婦一同生產。
兩人陰差陽錯抱錯了嬰孩兒,楊玄兮隨著養母輾轉乞討,最終落腳一處道觀。
養母沒幾年就撒手走了,剩下楊玄兮一個小娃,被觀主青鬆子收作關門弟子。
半月前,侯府的人找到觀裡,說楊玄兮是自家遺落在外的嫡小姐。
親緣未斷,師父又有意讓她入世曆練。
她便下山來了京城。
“小姐模樣真好,跟夫人年輕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說話間,侯夫人身邊的趙嬤嬤已經給她換上一身藕粉色長裙,廣袖纖腰,襯得膚色白皙,身姿婷婷。
木釵拿下,一頭烏發散落,重新梳成一個流雲髻,趙嬤嬤剛要往上頭插赤金發簪就被楊玄兮攔住。
她是天生窮命。
雖說要入鄉隨俗,但這身綢緞衣裳已經消耗掉她不少功德,若再插金戴銀,她保準活不過十八。
“隻戴那枚玉釵子就行。”
嬤嬤麵露難色,看向侯夫人。
“玄兮,你是侯府的小姐,不可打扮得太過儉省,不然要被旁人看輕的。”
楊玄兮妥協著又插上一枚珍珠發釵。
侯夫人上下打量著裝飾一新的女兒,滿意點頭。
“這才是高門貴女的氣派。”
見她懷裡還抱著個粗布包袱,示意下人將其拿走。
楊玄兮感受到來自家人的善意,不似剛才抗拒,直接把包袱打開,露出一堆破爛。
陳年的烏木,朱砂,黢黑的書冊,桃木劍,還有黃紙……
楊玄兮從裡頭扒拉出一枚符紙,珍之重之遞給侯夫人。
“母親,這是我送你的見麵禮。你隨身帶著,可以驅邪消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