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數裡地外的水榭內,陸乩野正獨坐在此處。
四下本皆寂,倏爾踩雪之聲突兀地響起。
他極敏銳地一掀眼簾,往聲響處一瞧,止戈正向他奔來,它身後數步之外跟著個身形纖弱的少女,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搖搖晃晃地恨不得下一刻便會摔進雪裡。
止戈從台階前一躍而上,跳到陸乩野的麵前。
陸乩野探身摸了摸它的頭,“吃到一半跑出去,就把她給我帶過來了?”
止戈極有靈性,聽懂他語氣中的不悅,從鼻子裡呼了呼氣,一個縱身跳進旁邊的叢林裡,快速地隱於夜色中將自己藏起來。
“陸少將軍……”
殷樂漪氣喘籲籲地跑進水榭內,全靠扶著一旁的廊柱,這才沒倒下去。
陸乩野側目瞧她,見她發髻淩亂,衣裙上又是覆了雪又是落了灰,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的狼狽。
他語含威懾:“殷姮,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竟還敢這般明目張膽地逃竄。”
“我沒有逃!”殷樂漪朝陸乩野走近,“我若是想逃,就不會讓你的狼帶我來見你了……”
水榭內燈火不算明亮,她離近些,燭火方才照到她麵容上,讓陸乩野瞧清了她的臉。
她麵色蒼白,眉眼中帶著的病氣還未消退,一眼望去當真是個弱柳扶風的病嬌娥,可兩道紅色的指痕印在她下巴和唇畔卻破壞了這份嬌美。
陸乩野瞧著那指痕,眯了眯黑眸,“誰傷的你?”
殷樂漪掩袖抹去頰邊淚痕,“……我闖上了周騫。”
周騫此刻還在驛站,不定什麼時候又來找殷樂漪麻煩,若不是萬不得已,她又怎會偷跑出來,來向這個陰晴難定的玉麵修羅郎尋求庇護。
陸乩野卻並不被她輕易糊弄過去,“你待在院中,若沒有我的命令,誰敢闖你的院門?”
殷樂漪隻得據實已告,講述時想到方才險些被周騫輕薄的場麵,她後怕的蹲到了地上,臉埋進膝裡,渾身顫抖的緊抱著自己。
她啜泣道:“白日裡,我見那些百姓連碗熱粥都不曾有,我便想找到為我送餐食的人,勞煩他把我的餐食送給他們……周騫他卻摔了我的食盒,還將我捆起來想要折辱我……”
羸弱的少女蹲在陸乩野身前哭訴,他低垂眼眸,瞥見她那雙纖細的腕子上,還殘留著兩圈被綁過的痕跡。
“若不是你的狼救了我,帶我來見你……或許今夜過後,陸少將軍你便見不到我了……”
她怕極了周騫,連嗓音都在顫抖,聽上去好似走投無路的小獸,可憐又無助。
而陸乩野卻因她這句話輕笑出了聲。
當初以為這小公主天真蠢笨,原是他看走了眼,聽聽她這話裡話外,什麼他便見不到她了,好似她殷姮在他陸乩野心中有多麼金貴似的。
若是旁人,指不定就被她牽著鼻子走了。
陸乩野順水推舟道:“周騫對你這般癡迷,若你從了他,或許他便會善待你。”
殷樂漪猛地抬起頭,梨花帶雨的容顏上滿是羞憤的看向他。
他將她當成了什麼人?一件隨心所欲可供他消遣送人的物件嗎?
可這念頭一起,便又被她自己在心中掐滅。
在他們魏人眼中,如今的芙蕊公主就是一個可以被他們肆意拿捏折辱的階下囚。
她以為陸乩野雖然惡劣涼薄,但至少信守承諾,可眼下看來他和那些魏人也沒有什麼區彆。
不過是一時興起,厭煩了便要將她轉手送於他人。
陸乩野眼見著殷樂漪那張麵容上的羞憤褪去,變作了冷然。
這樣的神態他還是頭一次從她麵上看見,還未來得及探究其意,又見她從地上緩緩站起身,將外袍褪下,掉在他腳邊。
陸乩野看她的眸光變得尖銳,“殷姮,你想做什麼?”
“……陸少將軍難道看不出我想做什麼嗎?”
殷樂漪褪到身上隻剩單薄的褻衣和羅裙,她垂著頸,指尖顫著去解係帶。
“欠陸少將軍的,我今夜便給……隻盼陸少將軍信守承諾,莫要將我當做妓子送予他人……”
她明知這一日遲早會來,但心中的委屈、不甘、恐懼仍如潮水般侵蝕著她的心房,最終變為淚水,從她眸中掉落。
衣帶滑落,瓷白的頸,雪玉似的肌膚,儘數落入陸乩野的眸中。
他麵無表情地瞧著,藕粉色的小衣緊貼著她的胸脯,分明還是少女的年紀,身段卻出落的玲瓏有致。
水榭裡一股寒風吹入,她既冷又懼,顫著身子用那雙皓腕抱住自己。
燭火微黃,猶抱琵琶半遮麵似的,映照著那道沒入小衣內的雪白溝壑。
香豔的緊,曼妙的極。
隻那雙細白腕子上的綁痕,和其他男子在她麵上留下的掐痕,成了最煞風景的一筆。
陸乩野忽然便沒了繼續逗弄她的興致。
殷樂漪被凍得渾身顫抖,就在她冷得快要昏厥之時,一件裘衣丟到了她懷中,衣上的溫暖令她清醒了幾分。
陸乩野起身,居高臨下審視她,“你這般淩亂,隻會掃人興致。”
殷樂漪眼下的確算不得衣冠整潔,可她都將自己放低到這個程度,卻還要被陸乩野刻薄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