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子好色,也該在他自己的寢宮,難不成還能跑到膳房寵幸人嗎?
雲葵鬆了口氣,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原則,照舊吃好睡好。
臨近太子回京,東宮上下整日忙碌,修葺的修葺,灑掃的灑掃,擺設的擺設,不出半月,整個東宮煥然一新,連廡殿頂上的琉璃瓦都擦得明光鋥亮。
外頭忙得熱火朝天,膳房整日不過琢磨些飲食,食材都是光祿寺在操辦,比想象中清閒許多。
隻是先前結識的幾名侍衛忌諱她如今在東宮當差,又因此處不比尚膳監便利,見麵的次數越來越少,雲葵便有些灰心。
好在也不急,等太子殿下回宮,她也在東宮紮穩腳跟,到時再從長計議便是。
這日傍晚,與她睡一個廡房的宮女丹桂突發腹痛,不得已請她幫忙,“攬月閣今日的飯食還沒送,你若無事,替我和香杏姐跑一趟可好?”
攬月閣在東宮西南角,聽說是宮裡為迎接太子回京,在教坊司特意挑選出的十餘名美人,這兩個月就在攬月閣練歌習舞,以供太子回宮賞玩。
雲葵樂意之至:“你好生休息吧,我替你去。”
正好她還不清楚東宮各殿的位置,東宮上下秩序井然,也不可能讓她四處亂跑,這趟去攬月閣,剛好可以踩踩點。
香杏算是東宮的老人了,太子出征前,她便在東宮膳房做事,多年來養成一副畏畏縮縮的性子,見這剛來的丫頭還不怕死地四處張望,趕忙低聲提醒:“太子殿下就要回宮了,你可當心些!”
雲葵湊到她身側去,小聲問道:“香杏姐姐,你同我說說吧,太子殿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們初來乍到,也好早做準備。”
香杏聽到“太子”二字,臉色都泛了白,她哪敢私下妄議那個閻王!
她雖在東宮當差,可作為膳房最不起眼的宮人,這些年統共也隻遠遠見過太子一回。
當日承光殿出了刺客,太子殿下雷霆震怒,最後那刺客連同與其裡應外合的太監都落了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香杏清清楚楚地記得,當日太子殿下提著劍從承光殿中走出來,鮮血染紅衣袍,渾身的煞氣,仿佛從九幽地獄裡爬上來的修羅。
時隔多年,每每想到當日場景,香杏仍舊雙腿發軟,寒毛倒豎。
太子殿下暴戾之名人儘皆知,就連他出征北疆,據說也是因為先斬後奏處置了幾名官員,才自請去那苦寒之地戴罪立功。
好不容易能喘口氣,以為能熬到出宮,卻沒想到這煞神就要回來了,還屠了北魏七城,這暴戾嗜殺的性子還同離宮時一般無二,誰能不怕?
已是入秋的天氣,香杏額頭卻是冷汗涔涔,總覺得後脖發涼,“總之,少聽、少問、少說話!太子殿下不會同咱們小小膳房過不去。”
“香杏姐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惹事的。”
雲葵受她影響,也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
十月中旬,宮中傳來消息,太子回京途中遭賊寇刺殺,身中數箭,命在旦夕。
眼下人已經送回東宮,帝後擔憂不已,整個太醫院的太醫全部聚集在此,藥藏局忙得冒煙,連民間遠近聞名的大夫也接連應召入宮。
血水一盆盆地往外倒,一連數日,東宮上下都彌漫著一股濃稠的血腥味,可太子依舊不省人事。
膳房每日隻能做些藥膳和清淡的羹粥送去,然而太子殿下至今昏迷不醒,連湯藥都灌不進去,更彆提膳食了。
雲葵小心翼翼地抑製住心底的雀躍——太子眼看著活不成了,她是不是又能回尚膳監啦?
好耶!
雲葵心情大好,眯起眼睛正打算睡個好覺,又想起自己來東宮兩個月了,不知趙侍衛成親了沒有,不如去他夢裡打探打探。
是的,雲葵不知從何時開始,偶爾能在入睡之後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場景,比如丹桂對著冰糖肘子流口水,錢侍衛睡在金山上打滾,尚膳監的太監小路子發現自己的小弟重新長了出來……總之千奇百怪。
她無緣無故夢到小路子乾嘛!她一點也不關心好吧!
直到後來與丹桂閒聊,雲葵故意試探兩句,才發現她夢裡那些場景,竟然都是旁人的夢境。
不過也並非誰的夢境都能看到,得是她時常接觸的、比較熟悉的人。
像趙侍衛這樣的,就很好入夢。
心中默念趙侍衛的名字,雲葵閉上眼睛,混混沌沌地進入夢鄉。
滿室的紅燭光差點閃瞎她的眼,再定睛一瞧,床上坐著兩個穿喜服、戴紅蓋頭的新娘子。
難道她闖進了趙侍衛夢裡的洞房花燭夜?!
等等……為何新娘子會有兩個?
她才想一探究竟,便聽到門框響動,趙侍衛一身大紅吉服,醉醺醺地踏進門檻,從托盤中拿起喜秤,先後掀了兩人的紅蓋頭。
那坐在床左側的新娘子,應該就是他口中的表妹吧,也是溫婉動人的長相,再看那右側含情脈脈的新娘子……這不是她自己嗎!
雲葵難以置信地看著趙侍衛雙手各舉一杯合巹酒,坐到她與表妹中間,三人以和諧而詭異的姿勢……交杯共飲。
飲完合巹酒的趙侍衛滿臉紅光,握住她二人的手,疊放在自己身前,笑道:“往後我們三個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雲葵氣炸了!氣得直接從夢中醒了過來。
可惡啊!娶表妹還不夠,還想娶兩個!
人模狗樣的真是低估了你。
還想再啐幾句,外頭傳來腳步聲,膳房的管事嬤嬤匆匆進來點了燈:“丹桂,雲葵!都快些起身,收拾收拾前往承光殿,給太子殿下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