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人尚未入門便這般打鬨,也不怕人笑話?”
來人信步走入獨鹿堂外院,麵容俊逸、青袍素履,正是涯劍山新晉真君葉和光。
便聽他溫文爾雅道:“宗門有無數大小比,你們日後多的是機會切磋,今日便到此為止。”
一句話便將蕭家與南家的恩怨定性為少年間的意氣打鬨,倒是給雙方都留了麵子。
周丕鬆了一口氣,對著來人拱手道:“見過葉師叔。”
葉和光人如其名,一身和光同塵、春風化雨的溫煦。
他衝周丕溫和一笑:“你快把新弟子帶去給陸長老,我先把我這愛打鬨的徒兒帶走。”
周丕正有此意,也不假手於人了,微一頷首便朝懷生快步行去,親自領她進內堂。
葉和光望向蕭若水,示意她過來。
預備弟子們聽聞是涯劍山的和光真君親臨,都伸長了脖子朝外張望,好一睹真君真容。
葉真君沒見著,倒是看見外頭那一身白裳綠裙的少女忽然轉過身,喊住了正欲離去的葉和光與蕭若水。
“等一下。”
葉和光有些意外,停下腳步回望懷生,儒雅的麵容露出一絲無奈。
“你若再不進去,本座隻好讓陸長老革除你蔭庇而來的弟子名額。南懷生,你爹娘替你爭來這名額實屬不易,你莫要辜負他們的心意。”
“無妨,我本就沒想用蔭蔽資格進涯劍山。”懷生道,“此番開山門,我自會上斷劍崖挑戰,為我自己爭一個進山門的資格。隻是在那之前,我有一句話要說。”
淡薄的天光下,少女的身軀站得很直,如鬆似竹,又似一柄未出鞘的劍。
“我爹娘自入涯劍山,共執行宗門任務一千六百零七件,為一百二十六處駐地修補過乾坤鏡,守衛過中土九十六座凡人城池,屠殺煞獸無數。這百餘年來,他們信守宗門規義,行事從來不愧屋漏。我父南新酒,亦從不曾弑殺過同門,過去不曾,今日亦不曾!還望諸位,莫用口舌汙光明者昏昧,磊落者迷暗!”
殺死蕭池南與朱運的凶手,律令堂到今日都沒抓著。大多數人對十三年前的事知之甚少,多是捕風捉影,沒個確鑿定論。
可蕭若水先前那一番話,生生將這舊事蓋棺定論,給南新酒扣上“弑殺同門”的罪名。此時懷生若不站出來,今日過後,她爹豈還有名聲剩?
懷生說得一臉肅穆,但葉和光卻隻當她是在耍小孩兒脾氣,笑著擺一擺手,正要問懷生可說完了,忽覺一道氣息正由遠及近匆匆而來。
這氣息……
葉和光眉心一挑,下意識望向身後的山林幽深處。
獨鹿堂伴著棠溪而建,四周青竹綠鬆環繞。正午時分,鬆濤陣陣,穿山而過的溪流起了薄霧。
那人身著玄色弟子服,沿著溪畔山路,撥開山嵐,緩緩走入眾人眼裡。
懷生看著一個時辰前將將見過的臉,呼吸微微頓了下。
“黎辭嬰……”
許是來得匆忙,少年一頭烏亮的長發淩亂散在身後,被猶帶寒意的春風吹得起起落落。狹長的鳳眼眸色冷淡,尚有些渙散的瞳孔在映入一張臉後,不自覺一凝,終於有了焦距。
半個時辰前,懷生站在石床邊看辭嬰時,還不覺陌生。可此時看著他活生生地站在前頭,一股說不清的陌生感油然而生。
她下意識舔了舔乾燥的唇,想開口說些什麼,忽又想起一事——
她如今可不是當初那個隻有十顆乳牙的小娃娃了。
十三年一晃而過,他變了模樣,她也變了模樣。也不知他還能不能認出她來。
這念頭才剛冒出,便見辭嬰將目光從她身上挪開,看向了蕭若水。
正趴在辭嬰肩膀的白狐狸懶洋洋抬起頭,與辭嬰傳音道:“嘖嘖嘖,這麼個小破地,居然出了一個天生靈體,一個佛心道骨,這個就更有趣了——”
它眯起眼打量蕭若水,“居然有一縷神族的氣息!喂,黎辭嬰,你確定你沒找錯人?你要找的人不是神族便是仙人,怎麼看都不大可能是那顆豆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