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真一聲令下。
以一千八百虎豹騎為前鋒,兩萬二千步卒為後繼的大軍轟轟烈烈西進追擊。
除了石溪中滿是鬥大卵石外,斜穀可謂一路坦途,不過短短兩刻鐘時間,大軍便疾行六七裡。
此刻,天已徹底大亮。
穀底厚重的晨霧漸漸消退。
勒馬西進的曹真視線越來越遠,很快,他便隱隱約約看到了一裡開外正在與蜀軍接戰的前部。
肉眼可見,彼處仍然寬闊,一裡有餘,而為了維持戰線的縱深,幾千蜀軍根本無法將山穀堵死。
繼續前進片刻,曹真赫然發現此處抵抗的漢軍大約有三千餘人,終於徹底放下心來。
要知道,十年前夏侯淵被斬,他便受命督大軍進入漢中,走的就是斜穀,對斜穀地貌仍有極深記憶,知道再往西十裡左右,便是一處寬不到兩百步的山口。
若是讓蜀寇逃到彼處,便是隻有兩三千人,也足可以憑地勢再頑抗半日的。
而大魏將士連戰兩日,此刻也全憑一口氣釣著,一旦軍勢被阻於彼處,這口氣一鬆,破竹之勢就很難維持了。
“尹大目!”曹真喚來長安虎豹騎騎督。
“如我所料不錯,前麵應該便是漢軍最後的精銳了!
“蜀寇也是從棧道走下來的,前後綿延必不下十數裡!
“你率虎豹騎直接從側翼越過前方蜀寇,繼續追擊!
“沿途潰兵能殺則殺,不能則棄,繼續深追!
“依我看,偽帝昨日連番大敗,大失軍心民心,十有八九會壓陣緩退,以此收拾人心!
“若果真如此,則其人身邊再無可戰之卒,見我騎軍突至,必以為前部已然儘失!
“屆時偽帝必然大亂,則我未必不能一戰擒之!”
尹大目聽得心驚振奮,急忙抱拳應諾,一千八百虎豹騎馬蹄隆隆,向西奔襲。
小股漢軍來阻,虎豹騎奮戰,在付出了不過幾十騎的代價後,便迅速打穿了薄弱的陣線,後續跟上的魏軍將士立馬衝上來掩護擋住蜀軍。
千餘虎豹騎就這麼輕鬆地越過這最後的蜀軍精銳,沿著山腳平地往西追去,大有當年三千虎豹騎奔襲百裡追劉備之勢。
…
斜穀中段。
象征著無上皇權的金吾纛旓挺立在石溪以南的山腳,巋然不動許久。
一陣又一陣裹挾著磅礴水氣的山風吹來。
提心吊膽走了一晚夜路,此刻也已是身心俱疲的劉禪,混身不可抑製地發顫。
但此刻的顫抖,卻未必是因為寒冷的山風與虛弱的身體所致。
有可能是忐忑。
有可能是恐懼。
也有可能是激奮。
他麵東背西。
東麵數裡是追擊的曹軍。
西麵數裡是潰退的漢軍。
然而當四千鬥誌昂揚的大漢禁軍突然出現在大霧之中嚴陣以待,擋住所有潰卒的退路時,潰逃了一夜的漢軍終於停住了向西的腳步,也終於止住了抱怨的聲音。
以各部校尉為首,到下麵每一位司馬、軍候、都伯、隊率,乃至每一個卒子,都以一種難以置信的姿態回過頭,看向已被他們甩到身後的那杆金吾纛旓。
就在此時。
金吾纛旓下,一直趴在地上聽聲的趙廣突然站起身來。
“陛下,來了!”
那位麵東而立,被喚作陛下的年輕人不知為何,在聽到此言後臉上忽然浮現一絲茫然之色。
然而不過須臾,其人臉上茫然之色便驟然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牙關咬碎,雙拳巨顫。
喉結開始滾動,略顯嘶啞的聲音裹挾著積鬱與怒氣將空氣震蕩開來。
“開始吧!”
很快,烽火點起。
一陣微弱的號角聲在他身後的山穀中響起。
漫長的半刻鐘過去。
一陣薄薄的水頭不知自何處來,從完全截住山穀的禁軍腳底流過。
全副披掛,負弓扶劍的大漢天子大步踏出。
禁軍跟上。
龍纛東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