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劉禪沒有再偷偷前移。
趙廣、趙統兩人護在左右,也不可能讓他有偷偷前移的機會。
“此戰……應是勝了吧?”他忐忑地看向虎賁中郎將董允。
這位虎賁中郎將前日終於領四千禁軍到了箕穀赤岸,最後得到了劉禪命令,不必再出斜穀,以作奇兵。
這是劉禪計劃之外的。
按劉禪自己的想法,是想讓董允帶著四千虎賁一起加入主戰場。
因為主戰場老卒弱卒實在太多,他怕所謂的佯敗變成大潰,所謂的破敵之策最後貽笑大方。
最後是趙雲拍板立誓,說自己一定能撐住主戰場不至大潰。
也是趙雲分析,曹軍一定會連夜追擊不給漢軍片刻喘息,之後再以虎豹騎養精蓄銳一夜後出斜穀奔襲,所以需要虎賁禁軍壓陣,作為大漢最後的保險。
而發動近萬漢中民夫築大壩蓄水到底會造成何種聲勢,對戰局到底能起到何種影響,則是連趙雲都無法預料的。
何況劉禪?
至於以綿延數裡的傷兵潰卒作為最後一道迷惑曹真的障眼法,劉禪與趙雲都沒有說出口,卻又都對此心照不宣,明白非如此不足以誘曹軍不顧一切壓上所有。
隻是,趙雲親率傅僉、宗預、柳隱、宗前諸將與最後兩三千漢軍敢死壓陣阻敵的冒險,卻根本沒有與劉禪有過任何商量。
劉禪對此一無所知。
這本就不是一次必勝的設伏。
這是一次拚上國運的賭博。
就在劉禪視線模糊,神情恍惚之間,虎賁禁軍與曹軍接戰。
虎賁中郎將董允終於看向那位已經近乎虛脫的天子,奮力頷首:“陛下,此戰已是必勝!”
劉禪聞言,又一次不住顫抖。
但這一次,卻真的隻因寒冷。
“替朕卸甲。”他大臂一張。
那件套在他身上已經三個晝夜不曾解開片刻的先帝銀甲,在這一刻終於完成了它的使命。
先帝有靈?
…
…
東麵,下遊。
曹軍一觸即潰。
或者說,不觸即潰。
有什麼可說的呢?
連續作戰奔襲兩日一夜,饑寒徹骨,袍澤在不知是天降還是神降的洪水中死傷過半,誰也不知會不會就在下一息被身邊人踩進水裡。
要是這都不潰不降,天下早就被大魏一統了。
僅僅在被漢軍泄憤般殺傷四五百後,前部數千魏卒全部棄兵卸甲,舉手獻降。
後部。
數百戰馬馱著他們的主人下水。
數千魏卒涉水跟上。
被濁流淹沒者近半。
幾百曹真蓄養的死士終於得以散開,在濁流中結好陣勢,抵抗漢軍虎賁的猛烈攻擊。
儘死。
半刻鐘過去。
穀口水位大減。
已經可以涉水渡河。
中軍監關興帶領一千虎賁渡過濁流,拉來屍體,搭上人梯,爬上已經被破壞了一小段的棧道。
半個時辰過去。
精神抖擻的虎賁追上了棧道上潰逃的數百曹軍,開始了亂殺。
又半個時辰。
棧道上已經罕無人跡。
一名穿著普通魏卒甲衣的胖子,紅著眼刀斫棧道。
當那員帶頭追殺的青袍小將距他十餘步,他終於放棄了砍斫,而後用儘他最後的力氣震聲大吼:
“我已為蜀狗所辱,不能再為蜀狗所擒!”
言罷,其人踹翻木欄,麵向深穀,橫刀自刎。
屍體落入水中。
那綠袍小將隻看了兩眼棧道下深穀水勢,其後竟褪去衣甲,毅然躍入濁流之中,卻是爭那屍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