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興六年。
三月初十,清晨。
斜水之敗已過五日。
斜穀斬曹真已過四日。
武功追曹叡已過三日。
趙統率百騎赴月支已過兩日半。
武都,上祿。
一名身穿魏軍衣甲,手持魏軍符節旌旗,負著一個木匣的漢使,比曹叡使節更快出現在城下。
沒辦法,由於漢軍隔絕了渭水南道交通,曹叡為了使命必達,隻能派人翻越隴山繞千裡遠路,甚至還得走小路給張郃送信。
而漢使則從陳倉道入,不過四百餘裡便至,就算不小心被魏人擒了,也無需擔憂使命有失。
無它,天子說了,有辦法將這木匣送到丞相手中則送,若是不能,直接送給張郃即可。
換言之,這名漢使三日前在天子跟前接受的,完全就是一個不可能失敗的任務。
眼下,其人瞅準時機從魏軍營寨某個犄角旮旯走出,而後昂首挺胸向漢營去。
正所謂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魏軍將士見這手持大魏符節旌旗之人大搖大擺穿越陣地,隻以為又是哪位大人物派去說降蜀人的,對其人根本不作理會。
而負責把守城外大寨的漢軍將士見又一魏使前來,也不過多意外,這幾日來勸降的魏人著實不少。
然而很快,讓守寨的漢軍將士極其意外的事情出現了。
隻見那魏使接受盤查時忽然將所持魏國符節旌旗瀟灑一丟,其後從容打開木匣,又從匣中取出大漢天子所授符印遞上前去。
再之後,立刻便被一名已震驚得不能自製的小將領入寨中。
穿越漢寨。
再穿過城門。
最後來到上祿城樓之上。
“丞相!”薑維早已從來使手中接過木匣,此刻向著那位登樓遠望的大漢丞相大步急趨,喜不自勝。
那位略有疲態的大漢丞相見薑維如此大喜,有些意外。
“丞相!您猜猜看,這匣子裡裝的是誰?!”
丞相登時為之一愣,還不及做何猜想,卻見薑維已經奮力將那木匣砸到地上。
蹲下。
掀開。
提起。
一個被石灰乾製的陌生首級出現在他眼前。
“這是?”
丞相愕然一問,進而一驚。
“這是…陛下勝了?!”侍立丞相身側的費禕先是一愣,緊跟著震駭得幾欲落淚。
“丞相,參軍,此曹真是也!”
薑維奮聲以對,卻是把本該屬於那漢使的高光全給搶了,令得那漢使牙酸不已。
很快,吳懿、陳式、王平、張翼、廖化、孟琰、楊戲、胡濟等北伐重臣齊聚城內官寺。
丞相坐於上首,略一示意。
那個自報名號為魏興的大漢即刻將木匣抱了出來,放在大堂正中。
吳懿等人儘皆圍上前去,又儘皆一臉疑惑地看著匣中的首級。
“丞相,此人是?”國舅吳懿第一個問話,緊跟著一驚。
“這首級看著已石灰乾製數日,是陛下那邊送過來的?!”
“此曹真是也!”一臉絡腮胡的漢使挺胸昂然,高聲作答,生怕自己的高光再被那可惡的小將搶走。
眾人儘是大駭,根本顧不得這使者哪來的膽子敢在此如此姿態,隻一個個目瞪口呆不可思議地盯著那顆生前應是有些貴氣的首級。
“這…這真是曹真?”國舅吳懿不敢相信,偽魏的大將軍曹真真就這麼死了?
“陛下還能誆你們不成?!”魏興出發前自知十有八九要死,此刻活著,便隻覺自己命是白撿的,對這些所謂大官也就沒了敬畏之情。
待俺回到陛下那,指不定日後官比你們還大!
眾臣七嘴八舌上前詢問。
魏興於是便將那位陛下是如何在斜水大敗後收拾軍心,戰場上將士又是如何高喊主辱臣死,陛下最後又如何以一場無人知曉的洪水淹死幾萬魏寇的種種一一道來。
最後還不忘將自己一路如何“過關斬將”的經曆也細細說來。
眾人再次大駭。
見這些大官一個個被自己的言語說得膽戰心驚又意猶未儘,其人頓生豪邁壯闊之感,隻道自己真不愧是被陛下二次認可的男人。
“陛下就沒讓你說些彆的?”吳懿試探著問道,“有用些的?”
“俺說這些如何沒用?!”魏興昂然以對。
事實上,陛下除了囑咐他把曹真首級送到丞相或魏寇張郃那裡外,確實什麼話也沒讓他帶。
“天使膽勇世所罕有,著實可嘉,亮必為天使表一大功!
“伯約,你且帶天使下去歇息飲食,好生招待!”
“謝丞相!”魏興振奮不已,天底下能有幾人有如此榮幸,能先得陛下一再認同,其後又得丞相褒獎?!
很快,魏興隨薑維離去。
堂中眾臣終於圍著那顆首級再次炸開了鍋。
“陛下運籌帷幄於千裡之外,湮滅萬軍於須臾之間,其才真乃天縱。”國舅吳懿感喟不已。
王平不知想到了什麼,先是整個人都在發顫,最後拊掌頓足:“天不亡我大漢!”
費禕亦是對著丞相興歎:
“仆之前也不過以為陛下以有備擊曹魏無備,或有勝敵之可能。
“卻是萬萬沒想到陛下竟是以擊敵半渡之策為餌誘曹真深入,最後又築一壩以淹之!
“更萬萬沒能想到,此戰竟能斬曹真首級!
“我大漢當興!”
眾人隨即興歎,一如吳懿費禕。
待眾人歎聲稍平,丞相才道:
“陛下將曹真首級送來,卻什麼話也未帶,用意不言自明。
“必是患天使為賊所擒,計策為賊所獲,所以讓我等相機而行。
“眾位以為,我等要如何與陛下協力同心?”
丞相主簿胡濟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