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劇痛、頭疼欲裂、滿嘴血腥、肚皮將被撐破……以上,皆是李漁此時的感受。
初始他隻當是噩夢,可漸漸的,每一種感受的真實程度都在加劇,瘋狂蹂躪折磨著他的魂靈。
終於在一次恍惚中他睜開了雙眼,並在下一刻,瞧見了自己匪夷所思的處境:
這是一間老舊磚泥房間,他麵前是一張油膩粗糙滿是臟汙的木桌,桌麵近乎是堆疊式的,放滿了大量碗盤,一片狼藉,殘羹冷炙,腥膩的油脂冷卻後混雜著碎渣覆在各處。
而在地麵,正躺著兩具淒慘無比,破爛不堪的屍體。
一具男屍,袒胸露乳,長相醜陋,闊鼻爛嘴,滿身油膩,像極了常年在案板上忙活的豬肉佬,如今全身各處都是爪痕,肚腹更已被剖開,泛著油花的肥腸淌了一地。
另一具女屍,生的膘肥體壯,臉上厚鋪著一層膩粉,兩頰塗著胭脂,上身是綠衣,下身是紅裙,絲毫不美,反而庸俗且凶,死法倒是好些,似是被生生扭斷了脖頸。
而他自己,狀況也沒好到哪裡去。
竟是被放置在一口大水缸中,浸泡著某種漆黑冰冷的粘稠液體,四肢已被折斷,全身骨骼碎了個至少半數,脖頸以下幾不能動彈,隻能被迫聞著房間內令人作嘔的氣味。
同時腦海中,一幕幕恐怖驚悚的畫麵碎片正在閃回播放:
首當其衝就是地上那已成死屍的豬肉佬,就見還活著的他,不斷從那些碗盤中抓起各種詭異腥臭的生鮮食物,往原身嘴巴裡硬塞,動作極其粗暴,碎肉殘渣亂飛,汁水爆裂四濺。
一邊塞,一邊嘴裡不斷絮叨著:
“乖兒,多吃些,吃飽一點。”
“好兒子,再吃一口,就一口。”
“好孩子你再忍耐忍耐,隻等你腹中禁卵孵化,你將成為禁神之子,到時候不止你可以長生久視,爹娘也可以吃你的肉,正式晉升成為【菜人】。”
“到時候我們一家都有好日子過,你不要不知感恩,這些吃食都是稀罕物,你知道爹娘多辛苦才能搜集來。”
“在這萬福城中,若成不了超凡者,活得不如豬狗,爹娘能不能出頭,全靠你了。”
這一句句,已足夠震撼,讓李漁直接陷入呆滯。
但還有更駭人的,就是那女屍婦人,癲狂亂舞,嘴裡不斷吟唱著一首似由詩句改成的驚悚歌訣。
開頭隻聽著:
“歲大饑,人自賣身為肉於市曰菜人……”
後續模糊不清,但每一句傳來都宛若一根根燒紅的鐵簽子,生生刺入原身顱腦,不斷攪動著,竟使得他在快要撐死的狀況下,又生出無限食欲來。
甚至於還有相關的幻想伴生,異常逼真,直讓他口中津液狂湧。
對人類血肉的渴望,更是無法遏製。
終於,血腥爆發。
在那瘋狂邪異的氛圍中,原身突兀發狂,從缸中躥出,雙手變作黑甲利爪,額上並排長出兩顆猩紅眼睛,難以言喻的非人惡意顯現,口中更吐出一根數丈長的肉觸,肉芽密布,翻卷中露出一顆顆細密牙齒。
隻眨眼間,原身便將那豬肉佬開膛破肚,又以觸手扭斷紅裙婦人的脖子。
下一息,原身正要湊上前進食,生吃了兩具還鮮活的屍體。
可很快似又清醒過來,掙紮哀嚎著躺回缸中,並開始自殘,先折了雙腳,再捶碎胸骨,以那肉觸抽斷背脊,隨後戳瞎雙眼,刺聾雙耳,又將舌頭生生拔出,最後才折斷雙手。
在這過程中原身一會兒發出低聲呢喃囈語,一會兒又淒厲哀嚎,終於在殘無可殘後猛地噴出一大口膿血,徹底昏厥於缸中。
……
“我穿越了?還是在噩夢中?”
“什麼菜人,什麼爹娘吃肉,哪有這樣的穿越?”
“快醒過來啊!”
看完生前一幕幕的李漁,此時幾乎要瘋了。
莫名穿越已經是無比糟糕的事,這些畫麵則直接讓他心底生出無窮恐慌,理智歸零。
也就在李漁雙眼瞪的滾圓,幾要暈厥時,腦海中忽有大量記憶碎片如狂潮般湧來。
一段來自原身的,無比悲慘,匪夷所思的人生,開始與他融合。
他並無正經名字,被那對父母,也就是眼前地麵的一對男女屍,喚作是“狗崽子”。
自小被養在眼前的小黑屋中,沒見過幾個外人,一直被喂食各種詭異腥臭的食物。
待其到十五六歲的年紀時,更是突兀被父母硬生生折斷了四肢,塞進這口水缸之中,開始進行徹底的豢養,每隔一段時日,就要經曆剛剛那可怕一幕。
哪怕是傻子,也能反應過來,曉得這對父母不是好人,怕是窮凶極惡的變態。
但原身生性善良,心甘情願付出,不管那些食物多麼惡心怪異,父母的行為多麼可怕,他都甘之如飴。
哪怕因了此,他自身魂魄被折磨的殘缺不堪,人不人鬼不鬼。
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原身徹底崩潰瘋狂的,是他意外聽到的一段對話:
“當家的,再有一次喂食,應該就能湊齊百味,讓那禁卵徹底孵化了吧。”
“應是差不多了,那小崽子把我們吃了個精窮,再不能蛻變成【禁神之子】,我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