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狼狽、破碎、死寂又疲憊。
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明亮得可怕,如同一尾遊進淺水坑的漂亮的鯉魚,一旦給她尾鰭觸底的機會,必定躍升,向所有人展示她發光的鱗片和彎刀一般的背脊。
他被這雙眼睛莫名拖住步伐,一直等到這可笑的“口吞落日”結束,來到後場,尋上話事人:“那個口吞落日多少錢?”
話事人像等到了識貨的冤大頭:“她呀,她漂亮著呢!現今是沒長大,等長開了,我賣到窯子裡,至少這個數——”
話事人比了個巴掌。
“五兩?”他明知不可能,偏偏故意問。
話事人往地上吐口唾沫:“啐!五十兩!”
他轉頭就走。
話事人將他叫住:“欸欸欸!十兩!十兩就給你!拿回去乾什麼都可以!這麼漂亮的丫頭,買回去就開苞啊!”湊過來,神色猥瑣:“為了賣個好價錢,一年了,誰我都不準動她!包括,我自己——如果不是個雛兒,你明天來這,我包給你換的。”
他麵無表情:“五兩,一個銅板都不會多。”
話事人想了想,像甩賣一個積壓已久的貨一樣:“好好好!真他媽是個強種!給你了給你了!”
他把這姑娘帶回骨董莊子後,才知道那雜耍老板為何願意從五十兩陡降至五兩——那小娘魚不知道高燒多少天了,擦掉臉上的胭脂、口脂,整張臉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雙腿雙手都在打擺子,王二嬢在背後輕輕一推,人就像棉花一樣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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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死了的漂亮鯉魚。
可惜了他的五兩銀子。
當時當日,他突如其來的善良,隻值五兩銀子。
多一個銅板都沒有。
骨董鋪要開店,他、二嬢、老陸要吃飯,積壓的畫要麵世,他沒時間為五兩銀子的善良繼續投入。
“嬢,給她放著。”他跟王二嬢說:“活得下去就活,活不下去,拿賣不出去的畫一裹,扔到對麵黃記骨董的門口,能膈應膈應那條老黃狗,她也算是報我恩了。”
王二嬢朝上抹了把眼皮,沒讓眼淚往下砸,嘴裡罵道:“狗日的,儘給老子添麻煩,媽賣批唷。”
第二日一早,那姑娘竟不燒了。
不大的後院,彌漫著一股難聞的藥味。
他看王二嬢手上一直戴著的銀鐲子沒了,他默不作聲,他當時的善良隻配五兩銀子,多一文都沒有,但他不能攔著彆人善良。
“等有錢了,我給你補個金的。”沉默許久,他開口。
第四日,這姑娘才醒,醒來就伴隨著清脆的瓷碗碎裂聲。
“你個狗日的!怕老子藥死你咩!?”
王二嬢氣如洪鐘:“曉不曉得好多錢一碗!日媽真的是個狗日的大麻煩!老子不求管了!”
然後,王二嬢衝出院子,雙手叉腰,對著他噴口水咆哮:“老五,你撿回來的你去管!老子熬更守夜地照,狗日的睜開眼睛就把藥碗掀了!天王老子來了,雷震子來了,老子都不照了!”
稍後還有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