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齊大柱、陸竹等人,也跟著戚繼光一塊,既是感悟軍陣之勢,也是幫他操練士兵。
既要開講近來琢磨出來的煉身法門,徐行自然要將自家的徒弟和這些老朋友們都叫上。
胡麻子點點頭,轉身而去。
徐行想要請的人,還不止這些,他又喊來劉勇,繼續囑咐道:
“劉師傅,還要麻煩你再走一趟簽押房,邀請胡部堂身邊那些貼身近衛,都來聽一聽。
呂芳應該已經出關了,再問下他有沒有時間,來交流一番吧。”
劉勇目露詫異,左顧右盼一會兒,才把腦袋湊到徐行身前,低聲道:
“大聖爺,那老陰物怕是沒安好心,真要喊他也來?”
其餘那些拳師聽到劉勇這番話,雖然沒說話,也是點頭不止,表示讚同。
經過這四天傳道,他們在心底裡早就將自己成了這位“天字第二號反賊”的門人弟子,自然對呂芳這種純正的朝廷鷹犬看不上眼。
而且,這些拳師們有能力將拳術練到精深,腦子自然也活絡,一想就知道,若此戰真能一舉擊殺朱老龍,隻怕大聖爺立馬就要跟官府翻臉。
邀請這種潛在敵人來聽講,不是自找麻煩嗎?
徐行卻不在意眾人的疑惑,隻是揮了揮手,淡淡道:
“能用我的拳術打死我,也算他的本事,無妨,去吧。”
麵對這樣一個自信的強人,劉勇還有什麼好說的,隻是定定望了徐行一眼,雙手抱拳,轉身而去。
過了沒一會兒,陸竹和戚繼光已帶著大批軍士湧入校場,人群中,還有手持混鐵棍的齊大柱,以及懷中抱劍的細雨。
陸竹看了看校場上的情況,饒是以他對這位朋友的了解,都不禁感到匪夷所思,低聲問道:
“你想在這麼多人麵前,完成最後一步煉身?!”
徐行揚起臉,微笑道:
“如此難遇之突破,自然要多些人見證才算好,就算真的事不可為,爆體而亡了,你和戚元敬也能幫我把這些東西傳下去嘛。”
戚繼光也快步來到徐行身旁,肅然正色道:
“踏法,你到底有沒有把握?”
徐行笑著擺了擺手:
“逗小陸玩兒呢,八九成把握還是有的。”
戚繼光聞言,鬆了口氣,又不住地朝四處張望,仿佛在防備什麼。
徐行知道,他是在找呂芳,便乾脆道:
“我也請了他,至於來不來,我就不知道了。”
戚繼光的眼睛一下睜大,雖然早知道自己這位小兄弟一向天馬行空,出人意料,可他還是沒想到,徐行竟然會主動去請呂芳。
“他不來找你就算好了,你還主動去撩撥他做甚?”
徐行倒不覺得這有什麼,輕描淡寫道:
“呂芳如果真覺得這是個機會,那就讓他來吧,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他要是敢出手,我就算直接打死他,也不會動搖軍心。”
說完,徐行想了會兒,又歎道:
“希望咱們這位呂公公,不會如此不智吧。”
戚繼光震了震,上下打量徐行一番後,還是忍不住問道:
“踏法,你的拳術,到底已經到了什麼地步?”
徐行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仔細思索了一會兒,才搖搖頭,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但呂芳,還不夠格試出我如今的極限。”
他語氣中,甚至還有幾分唏噓。
戚繼光感慨道:
“看來,有資格跟你分出生死勝負的,有且隻有一條朱老龍了。”
陸竹注意到,戚繼光竟然下意識地,將朱天都這個威震天下數十年,為禍一方的龍王爺,放在了挑戰者的位置上。
自朱天都重出江湖以來,跟他交過手且存活下來的宗師,有且隻有戚繼光一人。
若論對朱天都拳術拳勢的認識,戚繼光可以說是天下無出其右。
可哪怕是他,也有一種強烈預感。
——在自家這個小兄弟麵前,或許,縱橫四海,生平從無敗績的龍王,當真是遇上對手了。
目前唯一的問題是,在決戰之前,徐行究竟能否如願完成最後一步煉身。
以及,在日前那場大戰中,完成死而複生這種神跡的朱天都,究竟已取得怎樣的突破?
就在戚繼光思索之際,徐行又朝齊大柱招了招手,看著這個在戚繼光手下,已被操練得有幾分鐵血氣質的徒弟,徐行感慨道:
“不錯,學習兵法的時候,也沒忘了拳法。”
齊大柱的基礎樁架,早在淳安時,就已經被徐行打得無比牢固。
所以,等齊大柱在台州城裡煉骨大成,成為大拳師後,徐行便不再親自指導他,而是讓他去讀三豐血經,又跟著戚繼光學習兵法,開拓胸懷和眼界。
如今一看,雖隻有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可齊大柱的精氣神比起先前,已有很大長進,服用諸多補藥後,也隱隱摸到二次煉身的門檻。
對此,徐行自然是極為滿意。
如果不拿他自己的修行速度去比較,齊大柱這種進境,已配得上天才的名號,比起細雨這種由宗師自幼調教的高手,也不差多少了。
齊大柱將混鐵棍杵在地上,雙手抱拳,簡潔乾練地回了個是,頗有行伍風範。
徐行又點點頭,望向戚繼光,感謝道:
“元敬兄,我這個徒兒,麻煩你照顧了。”
戚元敬擺擺手,示意隻是小事,讓徐行不用多說。
周圍的拳師已是越來越多,等到半個時辰後,幾乎整個台州城裡,拳術有成的師傅們,都在此處齊聚。
其中有燕平生、劉勇、胡麻子這種,來自五湖四海的大拳師,也有眾多紮根在東南本土的武行打家。
但不論是誰,他們看向徐行的目光,都是同樣的狂熱、崇拜。
畢竟,煉體本就是一條極為凶險的道路,是要拿性命做賭注,去搏一個“武叩仙門”的成就,一個輕微的倏忽,身體不殘即廢。
就算是大拳師煉身之時,都要小心翼翼,屏息凝神,哪怕是門人弟子、親人兒女,想要偷看,也是死路一條,更沒有放開來給外人旁觀的道理。
更何況,徐行要做的,還是從肉體凡胎到不壞仙體的最終一躍!
正喧囂間,徐行的輪椅已被戚繼光推上了點兵台,在他身後,還跟著一襲僧袍,頭發漸長的陸竹。
又等一會兒,戚繼光鬆了口氣,歎道:
“他應該是不會來了,還好……”
陸竹也點頭道:
“他要是真出手,咱們就算是被動反擊,一擁而上,當眾把他殺了,也實在不好收場。”
戚繼光回頭,詫異地看了眼,他沒想到,這個一向老實巴交、沉默寡言的小陸,竟然能說出這麼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語。
陸竹則回望過去,眨眨眼,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究竟說了什麼。
見此情況,戚繼光隻能無奈扶額,又瞥了徐行一眼,心中暗自歎息。
果然,以這小子的脾氣,能跟他混到一起的,怎麼可能不是反賊。
就連我老戚……
想到這裡,戚繼光搖了搖頭,不願再想下去。
就在這時,一個嗓音響徹全場。
“徐大聖,果然好氣魄!”
這聲音不斷回響,深入肌膚,震蕩骨髓,蕩漾心神,動搖靈魂,像是從遙遠深空中響起的悶雷,滾滾而來,砸落場中,化作四散電流,令人毛發豎立。
這聲音一出,竟是將整個校場上的喧囂都給蓋過,不,不能說是蓋過,而是徹底“抹去”。
那人甚至霸道到了,在自己說話時,不能容忍任何雜音存在!
伴隨這霸道嗓音而來的,自然是一個霸道的人,他身披朱紅蟒袍,滿頭白發,渾身筋肉虯結的男人,出現在演武場旁。
那張麵容,赫然正是呂芳!
怎麼可能!
在場拳師目睹那張臉後,心神更為震撼,這位呂公公,怎麼就像是一下子年輕了二三十歲,這股氣勢,更是如火如荼,囂烈無邊。
戚繼光和陸竹,就已感受到那股過分熾熱,也過分強大的氣息。
那氣息正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雖然看似煊赫輝煌,卻隻有一時之光,難以長久。
這到底是……?
呂芳卻沒有在乎這些目光,他的眼中、心中,隻有徐行一人,沉聲道:
“徐大聖既有傳法燃燈之心,可能容我侍立左右,略作護法?”
“你!”
陸竹目光倏然銳利,挺身而出,徐行卻拍了拍他的肩膀,跟呂芳對視一眼,宛如佛祖拈花,笑得灑脫自在。
“呂公公拳拳之意,徐某不勝感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