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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方對立之地,在無量山外的一處平緩山坡,外圍幾乎被人手最多的大理高氏供奉們占據、封鎖,禁止任何閒雜人等入內。
如有擅闖者,定斬不饒。
可當徐行和鐵手並肩同行,就這麼直直地走過來時,周遭那些眼神凶狠,手持各式兵刃,早就做好殺敵準備的高氏供奉們,卻不敢有半點動作、更提不起絲毫戰意。
他們甚至感覺,在這兩個人麵前,手中武器的冰涼觸感,非但無法帶來絲毫安全感,反倒是令自己身心俱寒,掌心、後背都滲出冷汗。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鐵手和徐行沿著眾人讓出來的平直道路,穿過茫茫人海,走到三方對峙的最中心處。
不過,他們走過那條道路,很快便被回過神來的高氏供奉們填滿,形成了一個水泄不通的包圍網。
段譽一見兩人那種“任他風吹雨打,我自閒庭勝步”的睥睨之態,目中更是流露出欽羨神色。
他一邊快步上前,一邊揮手,扯著嗓子大喊道:
“徐兄!鐵二哥!”
雖然隻是過去了月餘時光,可這些天裡,段譽在大理實在是經曆了太多事。
所以,一見到徐行、鐵手,段譽心中便不禁升起恍如隔世之感,胸中更是激蕩難平。
與故人久彆重逢,本就是一大喜事。
更何況,還是在這種強敵環伺,己方獨木難支的情況下,遇見兩位足堪肝膽相照的朋友?!
這刹那,段譽已有流淚的衝動。
他一把握住徐行和鐵手的手掌,目中泛起點點晶光,語聲都有些哽咽。
鐵手明白大理段氏這些天來,麵對咄咄逼人的鳩摩智,背後有蔡京支持、早就圖謀不軌的高氏,以及遠道而來、強勢壓境的星宿派,實在是已是左右支絀,甚至有風雨飄搖之態。
段譽雖是個尚未加冠的少年人,卻已隱為段氏族中第一高手。
所以,於情於理,他都必須要站出來,為全族人、甚至是全國百姓遮風擋雨。
段譽這些天來雖然做得不錯,但也可想而知,這份責任和壓力,究竟是如何沉重。
因此,鐵手頗為理解地反握過去,還用空著的左手,重重拍了下段譽的肩膀。
徐行還注意到,雖並未分彆多久,可段譽身上氣質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本來的風采,是舉手投足都輕柔灑脫,令人如沐春風,現在那種文弱韻味消減許多,反而多了一種淩厲緊繃、鋒芒畢露的感覺。
徐行點點頭,感慨道:
“不錯,論堅韌不拔的誌氣,至少已有你鐵二哥六成風範……”
誇到一半,徐行又看了會兒段譽,話鋒一轉,惋惜道:
“可惜,隻學到我半分風流氣度。”
聽徐行這麼麵不改色的吹噓自己,段譽一下樂了,神態也終於變得放鬆起來。
不過,等真上下打量了一番徐行後,段譽就算再不情願,也要承認:
徐兄或許、好像、可能,說的還真是實話……
見他那副不服氣,卻又不能不服的表情,徐行又哈哈大笑起來。
鐵手也被這笑容所感染,咧開嘴,無聲而笑。
周遭這些高手,縱然再滿懷敵意,看他們三人這種在萬軍之中,仍然談笑自若,視天下英雄如無物的架勢,心中亦暗自佩服。
就在這時,鳩摩智的法駕中,再次傳來有如鐘鳴的渾厚嗓音。
“事前早已說好,等時辰到時,便各自入山尋求機緣,除卻自家人外,不得再請幫手,如今段氏此舉,是要公然毀約嗎?”
聽鳩摩智這般說,他座下那幾十名護法已齊齊朝徐行和鐵手望來,目中皆有凶戾神色,比起莊嚴金剛,倒像是披佛袈裟的外道魔頭。
七名負劍少年中,那個始終閉眼假寐的少年人,也將眼皮撐開些許,似夢非夢、似醒非醒間,卻有無形鋒芒透體而出。
其餘六名劍客都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空中更是響起一聲悠長的裂帛聲。
星宿派陣營裡,那架格外寬大的漆黑轎子亦是無風自動,轎子四麵的紗簾都飄蕩而起,一個語氣漫不驚心,卻極其洪亮有力的聲音,從中響起。
“明王所言極是,你們段氏既為大理國主,該沒有在天下英雄前,自毀承諾的道理吧。”
見徐行和鐵手都皺起眉頭,段譽便低聲為兩人解釋了來龍去脈。
原來,在兩人到來之前,無崖子將要收取傳人的消息,已經走漏了風聲。
是以鳩摩智才會先放著天龍寺的六脈神劍不取,轉而跟大理高氏勾搭在一起。
畢竟,“六脈神劍”名頭雖響,可畢竟已有多年沒有“六脈俱通,齊聚六劍”的高手現世,就連成功凝練“劍罡”者都極為少見。
可逍遙派神功,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威震天下。
創派祖師逍遙子一身神功之強,足以與“自在門祖師”韋青青青、“神州第一大俠”蕭秋水、“天下第一狂人”燕狂徒這樣的傳說人物分庭抗禮,相提並論。
在很多真正的高手眼中,他們四人便是這一百年來,當之無愧的武道魁首。
哪怕這座江湖的水再深,潛伏了再多大野龍蛇,這四人也毫無疑問是巔峰中的巔峰,傳說中的傳說。
近二十年來,天下雖是高手輩出,也隻有迷天盟關七聖、以及向來不現身不露水的“六五神侯”諸葛小花,被公認為已經接近這個無上境界。
年輕一輩中,丐幫總舵主喬峰,也展現出了這種不可一世的無敵氣魄,若是讓他再成長十年,繼續保持高歌猛進的勢頭,或許亦能進窺此境。
哪怕不論逍遙子本人,他一手調教出來的“逍遙三老”亦是享譽江湖,不輸給韋青青青座下四大弟子太多。
光是名列“江山四絕”的縹緲峰靈鷲宮主人,以及西夏國那位垂簾聽政、掌握一品堂的太妃,就足以令天下人仰視。
但是老一輩的江湖宿老都知道,三老中最為低調、名頭最小的無崖子,才是那個被逍遙子寄予厚望,專門培養出來同諸葛正我爭鋒的弟子。
而且,不同於要求門人必須終生有所創,一旦用了傳於弟子的功法,就會被功魔反撲的的自在門。
逍遙派的傳世神功,都可以多人參悟,且沒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規矩和禁忌。
如“北冥神功”、“小無相功”、“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等,皆是世間一等一的頂級絕學,有無窮妙用,無論哪一本都不輸給大理段氏的六脈神劍,甚至是猶有勝之。
所以,可以想象,一旦這消息走漏出去,天下武人究竟會如何瘋狂,哪怕聯起手來,將無量山翻個底朝天也在所不惜。
因此,本就出身大理的段氏、高氏,以及不願旁人插手逍遙派之事的丁春秋,便聯起手來,將消息封鎖,並立下君子協定,若有違誓者,其餘兩家必聯手擊之。
而他們派出的人手,在進入無量山後,就像是變成了無頭蒼蠅,沒有一個能找到傳說中的“琅嬛福地”。
這些高手中亦有精通奇門遁甲之人,看出這是一方風水奇陣,隻是還未到開啟之時。
由因三方陣營彼此防備,不敢輕易露出破綻,是以才相約等到開陣之時,再聯手探索無量山,尋找“琅嬛福地”。
明白始末後,徐行挑動眉梢,笑起來。
“這種屁話,無非是欺負你們大理段氏人少、拳頭小罷了。
鳩摩智一個異域番僧,丁春秋一個在星宿海開宗立派的弑師逆徒,也配在大理跟你們說什麼協定?”
聽到徐行如此赤裸的言語,段譽默然,保定帝段正明、鎮南王段正淳以及一眾天龍寺高手,都是麵露慚色。
他們雖是大理皇族,可是自大理興宗皇帝段思廉繼位,令高氏世襲相國之位後,這所謂的正統名分,就隻是個空架子罷了。
論真正勢力,掌握朝政二百餘年的高氏,要勝過段氏皇族不知道多少。
其實,高氏當代家主,國相高升泰早就已有篡位之心。
若非有諸葛正我從中斡旋,段氏又得了龍隱世間的懶殘大師相助,隻怕段正明這個保定帝,早就被高氏拉下馬來了。
雖然篡位不成,可高氏在大理國仍是一手遮天,逼得段氏皇族在大理國內,幾乎不得伸展。
以至於今日,身為大理國主的段氏,竟然還要被鳩摩智、丁春秋這兩個外來人所逼迫,簽訂這喪權辱國的所謂君子協定。
徐行又抬起頭,看向鳩摩智的法駕,攤開手,嗤笑道:
“大和尚,既然都是武人,何必逞口舌之利,想要我們兩兄弟罷手,就拿出本事來。
至於你丁春秋……”
徐行目光偏轉,落到丁春秋的黑轎上,語氣更加不屑:
“也配說什麼不叫外援?!
於春童已死,大將軍還給你指派了什麼高手?
何不一起拉出來,爽利一點,咱們直接真刀真槍地乾一場?!”
聽到於春童這個名字,始終安坐不動,冷眼旁觀的丁春秋,終於變了臉色,連帶著轎子裡的三名年輕人都亦是麵露驚容。
丁春秋雙手猛地一握,整座厚實寬大的黑轎都被一道湧動之勁撼動,猛地顫了一顫,紗簾飄蕩,逸散出一股奇異香氣。
沒有人能夠想到,被他們寄予厚望,視為殺手鐧的於春童,竟然會死在路上。
——那七十二名精銳呢?!
——攜帶“黑血”、“紅鱗素”的於春童,竟也奈何不了這年輕人?!
丁春秋等人實在是有太多震驚、太多疑惑,卻注定是得不到答案。
最後,徐行又看向七絕神劍,昂然道:
“‘合兩家之力共擊之’?嘿,你們便是一起上,我等又有何懼?!”
聽得徐行此言,段譽、鐵手亦是胸懷激蕩。
哪怕對方人多勢眾、高手如雲,可他們三人隻要站在一起,並肩而立,就絕不怕任何挑戰。
兩人都站到徐行身旁,臉上帶著無懼一切的神情。
好男兒不怕決戰,戰死沙場也是一種痛快,更何況是跟足可相托的兄弟一起?
縱然是丁春秋這般執掌星宿派,座下強者輩出的一方尊主,見到三人那並肩而立的雄姿,也覺得心頭一凜,頗為感慨。
他感覺得出來,雖然對方隻有三個人,但是那種溢於言表的誌同道合,和自己身邊這群人深藏不露的各懷鬼胎,是截然不同的。
丁春秋認為自己對待手下弟子一向很好,卻不知道,其中究竟有沒有這般,能夠對自己生死相隨之人。
段正明、段正淳兩兄弟見段譽臉上,竟然顯出這種大無畏的神情,都是相視一笑。
“閣下倒是好氣魄!”
言語未落,鳩摩智的那一輛極其豪華的法駕猛然一震,綴著金絲的簾幕一晃。
那些護法金剛手中的經幡如遭大風吹卷,猛地鼓蕩飄搖,再齊齊向後招展,繃得筆直,條條相連,形成一條五顏六色,金碧輝煌的大道。
一個頭戴五明佛冠的紅袍大喇嘛,從法駕中緩緩走出,腳踏由柔軟經幡織成的“大道”,沉穩如山,不動不搖。
這喇嘛耳垂達肩,天庭廣闊,麵容細膩如明珠,瑩潤有光,身材雄健高大,胸前掛有一百零八顆佛骨念珠,自有凜不可犯的莊嚴氣度。
鐵手一見他這般舉足輕重的表現,已是暗自心驚。
一般來說,隻有輕功修行到“踏雪無痕”之境,才能在隨風飄搖的旗幡上借力。
武林中,能有這般輕功者,已算萬中無一,可這和尚的境界卻還更高不止一籌,他的每一步都是踩得那般堅實,腳下經幡卻未有絲毫顫動。
宛如香象渡河,截流而過,更無疑滯。
這已不隻是輕功,而是內功,更是密法!
段譽更是露出如臨大敵的神色,湊到徐行身旁,以凝音成線的法子,悄聲為他和鐵手介紹道:
“這人就是大輪明王鳩摩智,當日我與天龍寺諸位高僧聯手,亦隻能將之逼退,卻難以傷他分毫。”
想起鳩摩智的神威,段譽語氣中,有一種徐行未曾聽聞的凝重。
可想而知,這位大輪明王究竟在他心底留下了多深的陰影。
鳩摩智居高臨下地俯視徐行,目中忽地露出奇光,連讚三聲:
“我密宗金剛乘,雖有即身成佛之法,卻無一人能有閣下這般造詣。
閣下佛緣深厚,未知所學何法,出自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