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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無崖子的規勸,在場絕大多數武人臉上都流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身為武林中人,哪個不是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
他們絕不怕賣命,隻怕賣命錢不夠多!
率先出現騷動的便是大理高氏陣營。
高氏的人手雖然最多,但其中大部分都是走蔡京的關係,聘來的三教九流,可謂是良莠不齊、泥沙俱下,哪怕壯壯聲勢都勉強,怎堪大用?
這些人本就是因利而來,此時一見有逍遙派神功這樣的大利擺在麵前,自然也不會在乎高氏那一點蠅頭小利,當即便有動作。
三方陣營選擇的這塊會盟之地,隻往前稍走幾步,便是一條進山正路。
這條山道極其寬敞,可容五馬並排而行,蜿蜒上山,沒入綠樹成蔭,鬱鬱蔥蔥的青碧山色中。
可高氏這些供奉們,剛聽完無崖子傳音,便直直躍起了一兩百號人。
他們個個都運起畢生功力,施展出最熟練的輕身功法,爭先恐後地朝山上衝。
原本寬敞的山道一下子滿滿當當,更多人選擇直接沒入林木中,沿著山坡一路攀爬。
在路途中,這些烏合之眾便開始對同行者痛下殺手,隻見烈日照耀下,銳光紛亂閃爍,原本靜謐的山穀林地,立時化為殘酷的修羅殺場。
殘肢斷臂衝天而起,橫七豎八地掛在樹木枝丫上,血肉橫飛,肝腸潑灑,淅淅瀝瀝淋下來,將蔥綠林葉染成紅白一片,腥氣濃鬱至極,蒙蔽口鼻,教人難以直視。
都還沒有見到無崖子口中,那凶險至極的大陣,就已有五六十個高氏供奉在同僚手下丟了性命,由活生生的人變作一具具殘屍。
衝得最快的,便是那七名負劍少年人,他們隻一動,身形便如劍光般,竄進山林中,將其餘人甩開一大截。
他們這麼一動,星宿派眾人也有些坐不住了。
論成員素質,星宿派這群妖魔鬼怪,跟大理高氏也是半斤八兩,甚至還略有不如。
想想也知道,丁春秋立派於星宿海這種地方,又能找到什麼良才美玉?
隻不過,由於有丁春秋這位積威甚重的“星宿老仙”坐鎮,星宿派弟子們暫時還不敢有所異動。
丁春秋雖不出轎,也能察覺到周遭弟子的心念變動。
他深知自己手下這群弟子的性情,若是以威嚴一味彈壓也並非好事,如今正是軍心可用之時,倒不妨速速入山。
就算到時候真有什麼凶險陣勢,以手下這群人的亢奮狀態,就算擋刀也會更積極一點。
念及此處,丁春秋端坐轎中,凝視一眼依然屹立場中,不動不搖的鳩摩智、徐行。
他的眼神無比專注,好似要將這兩個大敵的身形相貌烙印心中,再一揮袖子,言簡意賅道:
“進山。”
聽“老仙”這般吩咐,星宿派眾人個個精神大振。
由於丁春秋自己就是弑師叛門的逍遙派弟子,星宿派眾人對無崖子以及逍遙派神功的神異,遠比旁人更加了解。
所以,無論是真的想讓老仙學成神功,由此身份水漲船高的忠心弟子,還是密謀顛覆丁春秋統治,自己掌握星宿派的野心家,亦或是想要脫離星宿派,自成一家者,皆是乾勁十足。
但見這五六百人結成長隊,鑼鼓開道,嗩呐鳴響,浩浩蕩蕩地朝無量山深處走去。
他們以星宿派毒功,輔以溫家奇毒開道,所過之處,一切敢於阻攔者,皆是人仰馬翻。
死者不是麵色青綠一片,就是肌膚潰爛,血肉模糊,白骨裸露。
景象之駭人,堪稱慘絕人寰。
段譽眼見這一幕,極其罕見地升騰起一股無名怒火,哪怕是麵對侵門踏戶,作勢要強搶六脈神劍的鳩摩智,他都不曾生出這般怒火。
天龍寺眾人在不忍之餘,亦有震撼。
星宿派毒功之名,眾人皆早有耳聞,但是真正見識到時,仍是不免為此這種毒術的恐怖而膽戰心驚。
在他們眼中,星宿派的威脅性和殺傷力,甚至還在曾以寡淩眾,打得天龍寺上下幾乎噤聲的鳩摩智之上。
鐵手則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星宿派小輩的毒功、毒藥尚且如此,作為門主的星宿老仙丁春秋,又陰狠毒辣到了何種程度?!
哪怕是鳩摩智這種,從密宗無數高手中廝殺出來,早就習慣了血腥的人物,眼見此情此景,也不免皺起眉頭。
徐行見他露出這副神態,不由得微笑道:
“不料,大和尚雖是三毒熾盛,卻也還有些慈悲心,難得、難得。”
鳩摩智冷哼一聲,一揮袖袍:
“這等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倒是閣下,現在還不進山,不怕被人捷足先登嗎?”
鳩摩智雖是慕名利、好武學,心底裡卻仍然尊奉佛法教義。
因此人在這個世界,乃是曆經了無數艱難險阻,才最終成就密宗共主之位,身份頗為顯赫尊貴,行事比起原著,也多了一份堂皇大氣。
鳩摩智降服密宗五脈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藏汙納垢、魚龍混雜的密宗弟子徹底清洗了一遍。
隨後,他又廣泛學習中原、天竺的佛經,並將之譯成藏文,以供密宗諸脈領會佛法真意,重歸正道。
儘管這些雷霆手段,也為鳩摩智引來諸多爭鬥,但他仍是認為值得。
正因如此,吐蕃民眾和眾多密宗弟子,會如此虔誠地尊奉其人為“大輪明王”。
大勢至菩薩的忿怒相為金剛手菩薩,金剛手菩薩的忿怒身,便是大輪明王,所謂具足大威權,製服諸魔外道是也。
丁春秋及星宿派弟子草菅人命、肆意殘殺的舉動,在鳩摩智眼中,正是不折不扣的邪魔外道。
徐行渾不在意地一擺手:
“大和尚若是心急,現在便可進山。你若真能獲得逍遙派神功,再來跟我一決高下也不遲。”
他挑起眉梢,直視鳩摩智那張圓滿如月的麵容,想起這大和尚的事跡,心頭一動,忽然笑道:
“反正都是要打,要不乾脆賭鬥一把?”
這個賭字一出,鳩摩智本能地皺起眉頭,卻見徐行又哈哈一笑,朗聲道:
“活在世上,但凡想要有一番成就,便避不開這個‘賭’字,你們佛家不也有諸行無常一說?
既言‘無常’,便難有定數,做沒有定數的事,不就是賭嗎?”
鳩摩智本想怒斥徐行,麵色卻越聽越是古怪,隻覺這人或許真是天魔化形,特來阻道。
如若不然,怎麼他說的每一句歪理邪說,都是那麼悅耳、那麼動聽,那麼令人想要讚同?!
沉默一會兒後,鳩摩智還是咬牙開口,問道:
“賭、賭什麼?”
他身為密宗譯經大師,中原官話自然是說得無比流利。
可是念到“賭”字時,卻是磕磕絆絆,顯然是從來沒學過這個字的發音。
徐行咧嘴笑道:
“大和尚出巡,法駕豪華,金剛隨行,實在是威風得緊,令徐某也頗為羨慕啊。
這樣吧,你勝,我便皈依密宗,削發為僧,並將一身武學傾囊相授。
我若是勝了,也會傳你拳術,但是……”
他雙目深處,氤氳出藍紫電光,沿著濃密刀眉蔓延向滿頭長發,一字一句地道:
“屆時,你也要為我駕前護法!”
極富感染力,充滿無窮信心的笑容,出現在徐行那張俊美如天人的麵容上,他整個人的氣質都一下子變得鮮明、熱烈、甚至是飛揚起來。
聽到這番狂言,鳩摩智駕前那三四十名護法金剛皆是對徐行怒目而視,胸膛劇烈起伏,肌膚濃鬱赤紅,顯然是氣憤到極點。
對他們來說,鳩摩智已得無上智,是無上上師。
而徐行竟然要讓這位大輪明王為駕前護法,無疑是對整個密宗的侮辱。
段譽、鐵手兩人雖然素知徐行做事,一向是能出人意料、天馬行空,也沒想到他能這種場合,跟鳩摩智立下這種賭約。
兩人再次提起警惕,防備這大和尚以及他手下那群金剛護法突然暴起。
鳩摩智卻隻是雙手合十,低眉垂首,平淡道:
“閣下既已修成琉璃佛身,足見佛緣深厚。
若真是誠心皈依,小僧當親自灌頂傳法,為你開釋一切疑難。”
語氣雖是平淡,可鳩摩智言語中亦透露出絲毫不輸徐行的自信。
很顯然,即便是見識到徐行的念力和肉身,這位身經數百戰,卻也未嘗一敗的大輪明王,也不認為自己會輸。
言畢,鳩摩智不再逗留,重新回到法駕中,令眾弟子抬著車駕,亦不疾不徐地往山上而去。
他們沒有走那條蜿蜒上山的山道,而是直直向前,走樹林上山。
周遭所遇一切阻礙,皆被駕前護法們踏平,硬生生走出來一條無比筆直的大路。
見有誌於“逍遙派”神功的諸多武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大理段氏的保定帝段正明,才帶著一批天龍寺高僧,以及那位風流滿天下的鎮南王段正淳朝徐行走來。
保定帝段正明朝徐行、鐵手拱手抱拳,感激道:
“感謝二捕頭、徐先生不遠千裡前來相助!”
段正明身後,一眾天龍寺僧人、段氏家將、供奉,以及段正淳都麵色肅然,齊齊朝兩人躬身致謝,就連段譽也再次拱手抱拳。
徐行和鐵手亦是抱拳回禮。
見段氏眾人竟然沒有一個往無量山中去,鐵手不由得疑惑道:
“逍遙派傳承近在眼前,諸位不想去試一試?”
聽到鐵手這話,段氏眾人自段正明以下,皆是目露無奈神色。
段正明歎了口氣,將原委娓娓道來。
段氏眾人當然知道,逍遙派乃是享譽武林的頂級大派,無崖子亦是江湖有數的隱士高人,隻要能夠破陣,獲得這位老前輩的傳承,好處是數不勝數。
可經過鳩摩智闖天龍寺之事後,段氏眾人卻更明白了一個道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以段氏如今的實力、勢力,就算奪得了逍遙派傳承,想要守住,那是幾乎不可能的。
光是一本多年不曾現世的六脈神劍經,就已招惹來了鳩摩智這級數的好手,若是再來幾本逍遙派神功,還會招來什麼人,那簡直是難以想象。
其餘那些武林人士一旦奪得傳承,還可以遠走高飛,可他們段氏就是大理國皇室,枝繁葉茂,人數眾多,就算是跑,又能逃得到哪裡去?
更何況,段氏自己家傳的六脈神劍經,都已多年沒有人能夠練成最高境界,自然也深刻明白,哪怕有絕頂神功在前,一味貪多,也並非是好事。
說到這裡,段正明又歎了一口氣,搖搖頭,無奈苦笑道:
“無妄之災、無妄之災啊,若非無量山在大理國境內,我和諸位師叔是斷然不會趟這灘渾水……”
聽他這般說,那群身穿明黃僧袍的天龍寺高僧們都點點頭,露出深以為然的表情。
倒完苦水後,段正明又話鋒一轉,看向徐行和鐵手,誠懇道:
“若是兩位有意於逍遙派傳承,我天龍寺本字輩的四大高僧,以及我師叔枯榮大師,都當竭力相助。”
天龍寺諸多僧人中,四名本字輩高僧簇擁著一名身材乾瘦,形容枯槁的老僧,越眾而出。
他們朝徐、鐵兩人雙手合十,低吟一聲佛號,齊齊道:
“我等願助神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段正明早就想好,在如今這風雨飄搖的亂局中,段氏唯有抱緊神侯府的大腿,才有希望能夠度過此次無妄之災。
畢竟,以諸葛神侯的品行,哪怕沒有成功奪得逍遙派傳承,隻要段氏出手相助,他也一定不會忘了今日之恩情。
鐵手沒有說話,而是先看了徐行一眼。
就這麼一個動作,便令段正明心頭一凜,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這位西席先生在神侯府中的地位。
徐行則是果斷搖頭道:
“這山中大陣,不是人多就渡得過去的,五位高僧雖是佛法高深、內力渾厚,一入陣中,也未必能儘數發揮得出來。
讓小段跟我們一起去,也就夠了。”
聽到徐行點自己的名字,段譽不由得眸光發亮,難耐興奮地應了一聲,又往他身後湊了一湊。
保定帝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那位枯瘦老僧開口,語氣雖是誠懇,亦不乏威嚴,顯然平日裡也是當家做主,德高望重的人物。
“徐先生,我們五個都是前路已儘的老骨頭,縱然埋骨山中也沒什麼要緊,
可譽兒乃是這百年來,唯一一個有希望練成六脈神劍之人,若是在山中有了什麼損失,那我段氏……”
老僧話未說完,眾高僧已是默然頷首,徐行卻直戳了當道:
“小段既是段氏弟子,亦為自在門傳人,想要扛起這兩副擔子,又怎能不經曆風雨?”
段譽也麵向諸位一直愛護自己的長輩們,重重點頭,堅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