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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這句充滿自信的宣言後,徐行當即帶頭向前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扭頭望向兩邊壁畫,目光隻一掃,便將其中內容儘覽,腳步不停,繼續向前。
蘇星河見他意態如此輕鬆,不由得皺起眉頭,跟在身後,高聲提醒道:
“徐公子,北冥神功修行不易,須得循序漸進,萬不可貪功冒進啊!”
蘇星河說話之時,臉上更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神態,顯然是曾經吃過大虧。
這裡的“北冥神功”壁畫,乃是無崖子自封石洞前,奮起最後餘力畫成。
其中既有他畢生心血的感悟,也內蘊深邃神意,乃是這琅嬛福地最後的防護手段。
當年無崖子被丁春秋這個弟子暗算,身中“七蟲七死藥”後,仍是奮起餘力,先用一式“無相劫指”重傷丁春秋,又使一招“陽歌天鈞”擊敗李秋水,再以一記“白虹掌力”鎮住天山童姥。
見無崖子身中劇毒,仍有如此神威,三人莫不駭然,各自逃竄。
無崖子雖是一出手便驚退三大頂尖高手,儘展不世修為,卻也令毒性深入骨髓,上透腦宮,隻能自封洞中,難以行動自如。
他深知三人絕不會善罷甘休,便以神意為引,指點弟子蘇星河布下這遍布無量山的珍瓏大陣,最後迫出殘存內力,於山壁中銘刻下北冥神功圖譜。
這圖譜暗含天地至理,看似壁畫,實則是珍瓏大陣的真正中樞,亦可稱是一副陣圖。
隻有通過珍瓏大陣考驗之人,才有參悟陣圖的資格。
來者若是心懷不軌之人,無崖子便能在其參悟神功的過程中,接引大陣之力,借助此地風水,將其置於死地。
如果當真有驚世駭俗的強敵來襲,不懼陣法威能、不貪念神功絕藝,那無崖子亦可用這股力量來自毀。
在這三十年間,天山童姥巫行雲和西夏太妃李秋水,都曾多次秘密前來無量山,暗中觀察這處陣勢,最後兩人得出的結論都是:
以自己目前的功力,暫時還無法與之相抗。
所以,她們兩人此次才並未前來,而是盤踞各自老巢,苦修神功,以期能打破這座珍瓏大陣。
連這兩位享譽天下的絕世高手,都自覺無法破陣,可見這座珍瓏大陣,究竟是如何可怖,而作為陣法中樞的北冥神功,又是如何高深。
蘇星河雖是協助布陣之人,可這坐困愁城的三十年裡,他卻連大陣的五成神妙都未曾參悟完全,銘刻此處的三十六幅“北冥圖譜”,更是隻學到第二十七幅。
到今天,他已有足足六年,未能再向前推進一步。
這漫長時光中,蘇星河也曾經試圖跳過第二十七幅圖,開始修行下一幅圖譜。
但是他剛一凝神,預備第二十八幅圖譜的內容,就被壁畫神意撼動心魂,難守定境,差點畢生修行的內力都給徹底毀去。
那次死裡逃生的經曆,在蘇星河心中留下了幾乎不可磨滅的陰影。
因此,蘇星河一見徐行如此輕舉妄動,才會頗為激動。
他就是怕這好不容易盼來的良才美玉,因貿然行事而半途夭折,令師尊三十年等待成空。
徐行聽後,隻是背對蘇星河,高高舉起一臂,揮了揮,示意自己知道了,卻沒有絲毫停步的意思。
鐵手則快步上前,對蘇星河搖了搖頭,他看著那個逐漸遠去的身影,歎息道:
“蘇老,你就讓踏法去吧,縱然北冥神功亦是當世絕學,以他的能耐,將之儘數通曉,應該也隻是時間問題。”
聽到鐵手這番話,蘇星河的眉頭皺成川字,本能地感到一陣不快,喉頭滾動幾下,才終於將這股怒氣壓製下去。
雖然你是諸葛神侯的弟子,名震天下的鐵二爺,但我逍遙派神功之高妙處,又豈是你可以儘知?
在蘇星河看來,鐵手這種說法,不僅是侮辱了數十年來研究北冥神功,卻一無所得的自己,更是侮辱了逍遙派百年來的曆史!
作為一個本身就頗有傲氣,且極具集體榮譽感的逍遙派弟子,蘇星河聽到這種話,自然是不能不憤怒。
鐵手也察覺到蘇星河麵色有異,意識到他心中所想,先是歉意一笑,又道:
“蘇老,逍遙派神功之精妙,我亦頗為歎服,隻是踏法這個人……”
鐵手歎了口氣,由衷欽佩道:
“他來神侯府不過月餘時光,已從無到有,精修了幾十門神功絕藝,並將這些功法都化入自己的武學體係中。”
聽到這番話,蘇星河眼中依舊閃過不以為然的神色,隻因“幾十門”這個數量,實在有些太誇張。
蘇星河自然會下意識地認為,這也不過是些諸如“五虎斷門刀”、“少林百步神拳”、“武當陰柔綿掌”這類尋常武學。
他自己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武學天才,否則也不能入無崖子的法眼,若隻是這些尋常武功,蘇星河自忖也可以在月餘學得有模有樣。
但他並不會去做,隻因這根本是毫無意義。
這個世界對武道的主流看法,仍是貴精而不貴多。
練好一門作為根基的內功、一套能夠發揮出內功特性的主戰武學,對絕大多數江湖人來說,已是足夠。
高手相爭,生死一線,練那麼多花裡胡哨的散手,意義何在?
若說這幾十門武功,個個都是所謂的“神功絕藝”,那又豈是凡人可以學得來?
哪怕是逍遙派三大鎮派神功之一的無相神功,也是以本身內力為基礎,進行性質上的模仿,而非是真正去通曉、理解這些武學的原理和真諦。
鐵手卻沒在乎他的神色,繼續說了下去:
“這數十門武學中,有江南霹靂堂的‘一雷天下響’、華山派的‘九弧震日神功’、藍鎮主的‘遠揚神功’……”
聽到這些功法的名字,蘇星河已難掩目中驚色,他這才明白,鐵手口中的“神功絕藝”,竟是不帶任何誇張成分,而是一種實打實的描述。
這些功法,雖然不能同逍遙派的三大鎮派神功相比,可每一門都是武林大派的獨家絕學,哪怕是逍遙派號稱包羅萬象、齊聚天下武學的琅嬛福地,也沒有記載萬全。
普天之下,能夠齊聚這些武功的,怕是隻有諸葛正我的神侯府。
可眼前這個年輕人,竟能在短短一月內,將之儘數通曉?!
這可能嗎?!
蘇星河不信,可是看著鐵手的神情和目光,他卻是不能不信。
說到這裡,鐵手目中欽佩神色更濃,更是斬釘截鐵地下了定論:
“這種天賦才情,實乃我生平所見之第一人,就算是世叔,也難以與之媲美。”
鐵手的語氣並不激昂,隻是平鋪直敘地陳述,哪怕是提到自己最為崇敬的師父諸葛正我,他也保持了一種實事求是的客觀。
正是這種平鋪直敘和客觀,令鐵手的言語有一種非凡的感染力。
段譽回想起跟徐行一路的見聞,也不由得點點頭,露出頗為信服的神色。
蘇星河本來還想說些什麼,隻是當他聽到,鐵手連諸葛正我都搬出來時,最後殘存那點怒意才徹底消逝。
老人張了張嘴,最終隻是歎出一口氣,向前揮了揮手:
“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蘇星河臉上,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落寞消沉。
他此生最崇拜之人,便是師尊無崖子。
在蘇星河眼中,無崖子就是那種無所不通、無所不知,真正文武雙全的蓋世奇才,好似任何尋常事物到他手中,都能化腐朽為神奇。
——珍瓏大陣,便是最好的範例。
可哪怕是無崖子這等人物,也自承天資仍是遜色於諸葛正我一籌。
因此,蘇星河對鐵手口中,天資稟賦猶勝諸葛正我的徐行,也真正沒了疑慮,隻是不由得有些感慨。
聽到蘇星河準許自己和段譽也來參悟北冥神功,鐵手也有些動容。
蘇星河歎息道:
“兩位既然闖過珍瓏大陣,自然有資格參悟神功。
更何況,今日之後,琅嬛福地是否存在都依舊兩說。
能多一個人幫忙,把這功法傳承下去,亦是我逍遙派之幸。”
言畢,蘇星河又歎了一聲,擺擺手。
很顯然,即便有徐行等人相助,他也不認為琅嬛福地能夠抵擋得住外麵那一群心懷不軌、如狼似虎的惡徒。
鐵手和段譽對視一眼,都明白等會將有大戰。
見識過鳩摩智、丁春秋等人的實力後,他們也覺心情有些沉重,便不再廢話,看向那石壁上的圖案。
兩人都有同樣的想法,哪怕不能參悟出神功全貌,能夠在大戰將起之時,觸類旁通,將戰力提升哪怕一點,也是好事。
鐵手一見那壁上圖譜,隻覺那其中每一條痕跡,都流淌著深雋水意,宛如滔滔長河,彙成一片無儘汪洋。
恍惚中,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踩在虛冥之地,渾不受力,腳底如海麵一般,泛起層層疊疊的漣漪,自己仿佛正沉浮於滔天巨浪中,被水花淹沒。
鐵手應變沉著,心念當即定為一尊,內火明點,大圓大滿,八風不動,又以絕世雄渾的功力打開天目,將八卦藏象與五臟運息結合,淨意純念。
他根本不去試圖理解、參悟這壁畫上的內容,而是將其中這股廣闊神意,視為一種對己身內力的磨煉,就這麼一步一個腳印地向前走去。
澎湃內力如潮水般洶湧而出,刹那間遍布整條甬道,蘇星河更是大驚失色。
蘇星河一向知道,鐵二捕頭以內功見長,鐵手剛剛以內力撕開瀑布,令四人從容通過之舉,已令他心中升起名不虛傳之感。
孰料,那也隻是牛刀小試,現在這才是鐵手真正的修為。
蘇星河修行至此,已有五十多年的精純內力,可他自忖自己就算是再練一個五十年,不,兩個五十年,也未必比得上鐵手。
如此修為,簡直是驚世駭俗!
在洞穴深處,還有一個老人也在用通天徹地的神意修為,旁觀三人參悟北冥神功的過程。
他就像是聽見了蘇星河的心聲,緩緩搖頭:
“不止三倍,起碼是三點一四一五九二六倍!”
這老人的脖子其實已斷了,但他能以內力輔助頸骨搖動,其原理猶如搖晃撥浪鼓。
這個老人,便是自封於此,凝聚畢生功力,對抗“七蟲七死藥”之力的逍遙派掌門無崖子。
無崖子的目光仿佛已穿透重重石壁,看見鐵手緩步向前的堅實身影,目中蘊有更多激賞,讚許道:
“堅守己道,一以貫之,不為外物所惑,諸葛道兄教得好徒弟啊!”
雖然,鐵手這種舉止已然近乎硬闖,可他對內力的掌握,簡直是到了一種妙至毫巔的地步,永遠將出力控製在能剛好與神意相互抵消的程度。
如果說這三十六幅圖中,蘊含的神意靈力乃是無量大海中卷起的千濤萬浪。
那鐵手就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大崖,借助浪濤的衝擊力,來令自己的質地變得更加圓潤、光滑,又能將其中那種腐蝕性的力量,給徹底排除出去。
這種磨煉內力的方法,就連無崖子也不能不讚歎,他更是從中感受到,鐵手的堅定意誌。
縱然是北冥神功這種絕學擺在身前,鐵手也是專注己道,絲毫不為外物所動。
“看著”鐵手的身影,無崖子心中有種明悟:
或許,也隻有這種人,才能練成連諸葛道兄也沒有練成的“一以貫之神功”。
隨即,無崖子又將目光投注到段譽身上,目中讚賞之色更濃。
段譽從一進來,看見這甬道兩側的壁畫,就已陷入到一種杳杳冥冥的玄妙境地中。
他甚至感覺這壁畫,正在呼喚著自己,想要讓自己去領悟這中所蘊含的奧秘。
段譽本就是個癡性一發,便萬事不管的性子,當即便沉浸了進去,雖是懵懵懂懂、踉踉蹌蹌地前行,論速度,竟然比之鐵手還要更勝一籌。
感受著段譽的身形,無崖子又歎道:
“純任自然,天性近道,本是一上好徒兒,隻可惜,已有頗為深厚的自在門根基,難以改易,可惜、可惜啊。”
雖然說著可惜,但老人臉上卻全無可惜的意思。
因為對現在的他來說,段譽雖好,卻比起那個最好最合適的選項,還是差出去不止一籌。
這樣想著,無崖子轉過頭,看向那個一騎絕塵的身影,目中雖有讚歎,更多的還是疑惑。
不同於蘇星河那種,“隻要跟我師父差不多天資的人,做到什麼事都不奇怪”的盲從,無崖子對自己,當然有相當清晰的認知。
他深刻知道,這北冥神功的學習起來是何等艱難。
哪怕是他自己,身具“無相神功”的基礎,還有師尊逍遙子的點撥,也足足花了五六年,才將這神功初步練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