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這樣刀,卻爆發出令大將軍周圍數人都難以直視的光芒。
一刀斬去,三友之一的上大師當即被梟首,另一位功力深厚的尚大師驚呼一聲:
“你乾——”
言語未落,他整個人已為刀光所包裹,再也沒了聲息,麵對這樣的刀法,誰還能一直開口說話?
誰也不能!
於此同時,追命也朝大將軍的赤紅雙目噴出一口酒,大笑姑婆捏緊醋壇大的拳頭,周身真勁澎湃,聚於拳鋒,朝大將軍後心猛然砸落。
出手瞬間,追命和大笑姑婆對視一眼,看出她眼中的狡黠神色,才恍然大悟,這位始終糾纏自己的惡婆娘,竟然也是自己一方的臥底。
蘇花公麵色驚駭,似是沒有想到有這般變故,煙杆一揮,便要替大將軍攔下大笑姑婆的拳頭,卻為一條金燦燦的長鞭,以及一口飛來的痰盂所阻。
就追命和大笑姑婆,在此激戰之時,都忍不住轉過頭去,卻見出手者,赫然是一直跟大將軍井水不犯河水的“大道朝天”於一鞭,以及:
始終忠心耿耿的楊奸!
這個被大將軍委以“朝天山莊”莊主這般重任的楊門主,竟然也是臥底!
不僅是他們沒想到,就連淩落石自己,也沒有料到。
淩落石一直都知道,自己手下這些人來曆不清,魚龍混雜,故此有什麼秘事,都隻跟軍師蘇花公商談。
可,這個一直以來,都對自己無比恭順,且性情也堪稱陰險小人的楊奸,竟然也是臥底?!
大將軍驚怒交加之下,方才那種人多勢眾的局麵竟然驟然逆轉,他自己更是落入了被圍攻的局麵!
大將軍雖驚卻不亂,再次將功力催生至“第二扇門·承”,先橫臂格住追命的腿,又以左手與“大笑姑婆”的拳頭互擊,再起一腿踢飛拐了個彎,直襲自己胸口的痰盂。
追命等人雖是圍攻大將軍,可這一下,卻感覺自己才是被埋伏的那一方。
三人就像是驟然陷入殺機四伏的森然陣勢中,金戈鐵馬,殺伐震天,下盤更是渾無著力之處。
“承”,也就是“受”之意,大將軍這第二扇門,就是以內力布置成陣,要配合第一扇門“啟門”,引人入陣之後,才能發動,一吸一引,牽動敵手內力,轉化為出擊的力道。
三人心中都有明悟,接下來,將要麵對的凶險攻勢,除了大將軍的“將軍令”之外,還有他們三人之合力!
“大笑姑婆”謝朝花目中掠過一抹堅毅神色,挺身而出,攔在追命身前,竟是想要憑借自己的渾厚功力和體魄,不顧生死地接下這一擊。
可就在此時,一隻巨手隨著一個很奇怪、很疑惑的聲音,從謝朝花身後伸出,將這位癡肥龐大的大笑姑婆,輕飄飄地拎起來,拋飛出去。
“與我為敵,你還敢分心?”
又有一條通體燦金,筋肉虯結如樹乾的臂膀,從謝朝花身後奪路而出,毫無花巧地跟大將軍再硬拚一記。
淩落石的手掌,在常人眼中已稱得上大而寬厚,可是還不到這隻巨掌的二分之一。
大和更大的手掌相互對撞,氣浪洶湧如潮,向四麵八方滾滾蕩去。
轟!
暴烈氣流將謝朝花的肥肉都吹得起伏不已,就連這位體重驚人的大笑姑婆都站不住腳,朝身後倒退出去好幾步。
追命、楊奸等人借勢飛退,原本遭受圍攻的蘇花公、尚大師也能借此機會,暫且喘息,同樣落入朝天山莊弟子的戰陣中。
可追命等人如何會放過他們,就連正在陣中殺戮的鐵手、鳩摩智、段譽亦盯上了這兩位戰將,以一種圍獵的方式,緩緩包抄了過去。
看著這些並肩作戰的眾多高手,臥底許久,精神已壓抑到難以形容的追命,心中忽然泛起一種奇怪的感受:
他們四大名捕辦案,一向都是被成群的惡人圍攻,何曾率眾圍攻過旁人?
這身份對調實在是來得太快,令追命一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不過……
這種仗勢欺人、狐假虎威的感覺,還真是爽啊!
想到這裡,追命腳下如同生風一般,立時朝鐵手縱去,一邊跑一邊高喊道:
“二師兄!”
不論蘇花公、尚大師如何抵禦,至少,兩大強者方圓十丈之內,已無任何能夠參與此戰的活物。
徐行收回手掌,看著後退三步的淩落石,挑了挑眉頭,又看了眼遠處那場氣勢浩大的“圍獵”,由衷感慨道:
“你這個大將軍,還真是做人失敗。”
淩落石這次已做好充足準備,在接掌的第一時間,就將“承門”的功力催到極致。
即便引不來徐行自己的力量,他仍是將剛剛從追命等人身上吸來的內力,儘數利用起來,布成重重殺陣,將這一下力道徹底化去。
“哼!”
聽到徐行的嘲弄,大將軍收回手,黃澄澄的麵容上,顯出一抹厲色。
他眼中血絲越發明顯,眼珠子瘋狂轉動,像是要跳出眼眶,油光鋥亮的禿頭上,青筋暴起。
大將軍深吸了一口氣。
他看向楊奸、於一鞭,心頭沉重。
——連楊奸、於一鞭也反了我!
——是我逼的嗎,是我做錯了嗎?
——都是我的脾氣誤事!
為何近日來,我完全抑製不了脾氣,還是我所學的武功,令我的脾氣越來越暴躁,越來越難以自抑?!
冷月遍照下,眾叛親離的大將軍,竟然感到一絲從未有過的孤獨、無奈。
做大事的人,本該是喜怒不形於色,可大將軍因修行“將軍令”、“屏風四扇門大法”之故,已是喜怒無常,且形於外,亂於中。
這不妙,大大地不妙。
大將軍一向是個疑心極重的人,他是疑人亦用,用人亦疑。
所以,旁人就算想背叛他,也極其難。
但他也由此誤殺了許多真正忠心於他的人,並且將許多人都給逼成叛徒。
若無徐行這突如其來的強敵,或許大將軍還能憑借自己的權威、手段、力量,將局麵勉強支撐下去。
可是,當徐行一出手,便令大將軍顯出風雨飄搖、搖搖欲墜之態後,許多臥底,以及本就心懷不滿的反抗者,便立即跳出來,厲行反擊。
哪怕是早有預料的大將軍,在看到這副“天下皆反”景象後,也不由得為之心情沉重,從未有過的孤寂落寞,也在此時浮現出來。
兩人對視中,整座山崖都在微微顫抖,仿佛這底層下,正有兩種無形巨力正在交鋒、碰撞。
徐行知道,大將軍一旦按捺不住這股怒火,就會徹底爆發,向他全力出手。
這一擊,必定傾儘畢生之力。
所以,他也不急著出手,而是繼續饒有興趣地看著大將軍,等著那注定要石破天驚的一擊。
可是,徐行並沒有等到大將軍的爆炸。
他低哼一聲,眼角、眉心都滾落一粒粒血珠子,卻反而閉上眼,令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胡亂竄動,隻沉悶地說了一句:
“不錯。”
“哦?”
徐行聽了,也是張開眼,看著大將軍,有些訝然神色。
大將軍經此一想,神情已恢複如常,隻是麵色仍是那樣的黃。
他沉實開口道:
“自練就‘將軍令’之後,我本就剛烈的性情,已是變本加厲,不留餘地,如今雖是創下不世基業、做了空前盛舉,也早已是四麵楚歌,仇人無數,再也不能回頭。
為了練‘屏風四扇門’,將功力推至‘第四扇門’,我幾乎把敵人、朋友、仇人、手下都給殺光,從此,沒有人再能勸我、幫我,支持我了。”
說到這裡,大將軍吐出來一口很長、很長的氣。
徐行都沒想到,在臨敵之時,他竟然還有心思,說出來這麼一段“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長篇大論。
大將軍吐出這口氣,猛地睜開眼,用一對遍布血色的赤目,直視徐行,獰笑道:
“不過,那又如何?!想要超越我、取代我的朋友,我要殺!比我不如,胸無大誌的下屬,我也要清除!
我一生學武,隻練贏招,既然取勝,就要完全的取勝,不讓他人有反擊反叛的機會,隻有一個,那便是殺了他!”
說到這裡,他臉上現出一種狠絕、惡絕、傲絕的神態。
徐行也點點頭,平淡道:
“能毫不修飾自己的所作所為,痛痛快快地殺人造孽,這言語,也算得上坦蕩了。
不過——你這樣的人,我是一定要殺的!”
他的本就龐大的身形,再次拔高一寸,像是烈焰燃燒,滿戰意的燦金瞳孔中,也多了一抹森然如鐵的寒光,那是必殺絕殺的堅決意誌。
很顯然,徐行現在也拋開了一切玩樂心,將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接下來即將開始的生死決戰中。
他居高臨下地俯瞰大將軍,用一種命令地口吻道:
“進招來!”
大將軍也點頭,道:
“請!”
言語落定,他周身氣門大開,頓時產生一種絕大吸力,將四周那些殘缺的屍體,碾成骨肉碎屑,彙成一條滔滔血河。
大將軍駕馭著這條血河,已不隻是如魚得水、更不隻是如虎添翼,簡直就像是由人而仙,再墮落成了一隻魔頭。
他全身浸透著迸濺出來的血水,血水又蒸騰成濃鬱的紅霞赤霧,歡快地狂笑,儘情地怪嘶,朝徐行撲擊而去!
環繞其人周身的整條血河旋即凝結成冰棱、冰刀、冰劍、冰槍,從四麵八方激射而來。
以徐行如今的丈許身高,簡直是一個最好也最顯眼的靶子,大將軍自然不會放過。
千片萬片血晶鋒銳無比,利不可當,徐行乾脆一把扯開這件青布衫,施展出“勁達外物”的手段,將其束成一根堅韌無比的布棍。
手腕一旋,青布棍連綿滾蕩,交織成如山棍影,將血晶儘數囊括在內,再擊碎成一片淡紅血霧。
大將軍趁此機會,殺到徐行身前,沉聲一喝,氣門大開,繞身血河狂暴湧動,沿兩條手臂一分為二,仿佛兩柄血色冰刃,橫空斬去。
青布棍再次軟化成一襲長衫,布衫飛舞旋動,如旗幡招展,將兩柄兵刃絞成碎片。
再一晃,但見一隻巨大手掌從青衫中伸出,挾一種無限蒼涼、無限豪邁的壯懷激烈之氣,抵住了大將軍的“將軍令”。
大將軍心頭一震,已認出來這招式:
正是燕趙的“神手大劈棺”!
青衫如羽翼般,被兩股相互衝突的勁力衝蕩得向上飄揚,清亮月光灑落其上,也被儘數染成一片湛青色。
隨著兩人掌力不斷互擊,這件青衫也如一葉孤舟,在掌勁和氣流怒海狂濤中,載浮載沉,翻覆飄搖,始終沒有落下。
幾個彈指間,兩人已拳掌交擊數十次,第六十七次交擊,大將軍雙臂顫抖,仰天咳出一口淡金色的鮮血,整個人向後踉蹌倒退。
整條血河亦在此時驟然崩解!
徐行那兩條健壯雙臂和曠闊胸膛,也被那條旋轉切割的血河,斬出一條條狹長傷口,卻無絲毫血液流出。
他也絲毫不以為意,猿臂一展,將墜落的青布衫抓在手中,一甩頭,滿頭長發怒揚,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金焰,散發出一種張狂至極的氣魄。
徐行將衣衫隨意搭在肩頭,又是一步探出,巨大腳掌震動地麵
本就高高隆起的肩頭,更是鼓脹圓撐,整條右臂一下子延伸出去足足五寸長,以一種摘星拿月的大氣魄,抓向大將軍的頭顱。
大將軍雙臂橫出,如同兩柄巨斧,架在身前,三臂交擊,發出真如開天辟地、清濁立分的巨大聲響。
以兩人為中心,方圓十五丈的地麵,忽地發起一陣劇烈震動。
他們的立足之地先是猛地一下凹陷破碎,無數泥土化作微塵,還未升騰就被巨力往更深處壓去,兩人都像是憑空矮了一大截。
然後又是向外的一層,就像是巨石投湖,激起水波漣漪。
大地蕩起一重重巨大的“漣漪”,就像是泥土形成的浪頭,挾摧枯拉朽的震勁,向四麵八方蕩開。
沒有任何的物質、存在能夠抵擋這樣的力量,震勁所過之處,竟是硬生生犁出來一個無比平整的圓形。
漫天塵埃、絮亂風煙中,一條渾身浴血的身影激射出去。
煙塵中,徐行的龐然輪廓若隱若現。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頭蓋骨,神情錯愕,又夾雜著難以言喻的興奮、驚喜。
徐行昂起頭,看著那個摔落在地,緩緩站起的大將軍,嘴角咧開,流露出難以抑製的笑容。
他狂笑道:
“淩落石,你真乃我敵手也!”
狂笑聲中,徐行再次一步踏出,以裹挾了風煙、雲影,甚至是天地一切存在的氣魄,朝淩落石一往無前地直撞而去!
風煙儘頭,頭蓋骨都被扯出來的淩落石,竟然還未死去。
這位大將軍強忍劇痛,竟是赤手撕開自己的胸腹,從中取出一個晶瑩剔透、七彩繽紛的頭蓋骨。
然後——蓋在了自己的頭上!
隻一個動作,原本皎潔清亮的月光,竟然被一股憑空而起的灰黑氣流所遮蔽,淒冷厲烈的金風乍起,飛旋如刀刃,四散切割,天地亦為之變色!
一股強絕當世、睥睨天下的的力量,亦出現在淩落石身體裡。
正是“屏風四扇門大法”的至高境界:
第四扇門·合!
兩大並世強者,再次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