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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行右腳踏地,魁梧到極致,超越人類範疇的十尺雄軀,竟是翩然躍起,靈動至極,好似沒有重量一般,輕盈地離地六尺。
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出現一個畫麵。
一個翎羽飄落,悠然墜落的畫麵。
他們甚至計算得出,以徐行如今展現出的速度和姿態,一個呼吸之後,就會重新回到大地,甚至不會激起任何餘波。
但下一刹那,變化出現。
徐行整個人消失在原地,無影無蹤。
所有的觀戰者都愣了一愣,就在這一愣神間,徐行的身形在十丈外出現,晃了一晃,斷續一閃,已來到天絕身前。
這次兩次消失都極為突兀,哪怕是喬峰、巫行雲這樣的絕世高手,都沒能捕捉到他的行動軌跡。
徐行仿佛在過去那一刹那,劃破了虛空,進入到某個不可知之地,直到此時才從中脫離,顯出身來。
也是直到他出現在天絕身前,剛剛站立之地才炸開震天撼地的劇烈響動,一聲強過一聲,連綿不斷,回蕩不絕。
這一次,徐行沒有做任何保留,直接將力量提升到極限,造成的動靜也是格外驚人。
剛剛天絕被踢飛之時,塔林前的茂密樹林已經被撞出一條平直長道,地麵裂開長長溝壑,沿途數十顆樹木驀然爆開,重重傾倒,橫斜道中。
徐行這一衝,則是將沿途所有攔路之物徹底撞碎、掀飛。
碎裂的樹木枝乾,挾著數以萬斤重的泥土拔地而起,直衝天際,形成兩麵無比厚重,延綿二十五丈的高聳土牆。
山上眾人居高臨下地望來,甚至有種感覺。
——仿佛原本堅實不動的土地,在這一刻化作了洶湧澎湃的海潮,又被徐行這一衝給徹底分開,最後再朝兩邊傾倒下去。
兩堵長長土牆正中,原本鬆軟潮濕的泥土,先是變得無比夯實,仿佛被無形重錘猛然敲擊,呈現出生鐵般的質感,再猛然坍塌陷落,足有五六尺深!
這種異相,有些類似老牛耕種之時,在地上犁出來的痕跡。
可是要犁出這種效果,隻怕要成百上千頭鐵牛同時耕種,才辦得到。
在這條平直長道的儘頭,正是嚴陣以待的天絕。
其餘高手雖是沒有察覺到徐行的動作,可同為巔峰強者,且身處戰場的天絕,卻是早有感應。
天絕更是認出,徐行施展的身法,正是一門以沉重、精深、純正而聞名的“香象渡河”。
這一式絕世身法,乃是徐行從鳩摩智手中學得。
“香象渡河”向來與“一葦渡江”並稱,號稱佛門身法雙絕,想要將這門身法的妙用,淋漓儘致地施展出來,至少需要十層“龍象般若功”的根基打底。
是以,本代吐蕃密宗傳人中,唯有鳩摩智一人,能夠將這門神功運用自如。
他當初也是依仗這門身法,才敢自告奮勇,獨闖朝天山莊遞交拜帖,順帶震懾群雄,為逍遙派立威。
那一次,鳩摩智的“香象渡河”,正是徐行糅合了“龍象般若功”與煉身武道的精華後,新編出來的版本。
以鳩摩智彼時的功底,就已能用此功震懾大將軍及其手下眾人,而徐行比之當日的鳩摩智,又何止強了十倍?
由於他的身法太快,力量太大,就連鳩摩智本人,也是到此刻才意識到,徐行用的根本就是從自己手中學來的“香象渡河”身法。
鳩摩智看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因為徐行在朝天山莊之戰後,又得到了頗多感悟,並將如“屏風四扇門大法”等武學,糅合進這門密宗絕世身法。
香象渡河,截流而過,更無疑滯,本是譬喻佛法精深,悟道徹底。
隻不過,在徐行腳下,這種淳厚沉穩的身法,還更多了一種踏碎地獄,降服群魔的霸道意味。
徐行左手五指握緊成拳,皮肉深陷,形成一條再明顯不過的凹槽,仿佛被無形巨斧劈過,才會出現這樣的痕跡。
他左臂根髓震蕩,整根臂骨就像是一條魔龍,亟欲從虯結筋絡、堅韌皮膜中衝出,撕咬眼前這乾枯瘦弱的老和尚,將其吞噬殆儘。
——龍象既要鎮獄,自然也會沾染魔性。
徐行這一手,正是要回禮天絕方才那一記“龍爪手”,同樣的龍形意境,同樣的魔性殺念,在兩人手中,卻演化出截然不同的效果。
天絕乃是將最純粹的殘暴殺性,發揮到頂點,那是一種極致的凶惡,徐行這一拳,除去凶惡之外,還有一股鎮壓、降服、破滅的剛猛意味。
這種不同,完全是來自於兩人的性情差異。
徐行還沒有落地,老和尚眸中已是魔火熾盛,浮現於心輪的暗綠色輪盤旋動,右肘曲起,五指並攏成掌,緩緩推出。
徐行隻覺目光一暗,仿佛再次置身於“金剛伏魔圈”中,有種“六識皆失”之感。
他眼前浮現出一座廝殺慘烈的古戰場,無數青發赤麵,形貌猙獰的惡神正在其中廝殺,正是上三道之一的阿修羅道!
不過,光是如此程度的幻象,根本無從乾擾徐行的判斷。
麵對天絕這種難纏至極的對手,他也根本不會像對戰“三天”那樣,自縛手腳,故意給敵人施展的餘地。
徐行眉心“牟尼誅”一閃,老和尚的“修羅場”妄境已被他反過來掌握,化作鋪天蓋地的猩紅血海,成為這一拳助力。
魔龍縱入這屍山血海中,更顯霸道凶猛,挾腥風血雨,以沛莫能禦之勢,撞向老和尚的胸膛。
徐行剛剛那一腿,不隻是將天絕的五臟六腑踢得移位,更是把他的肋骨也給踢斷幾根。
常理而言,天絕若是敢拖著這樣的身體,強要和徐行埋身戰,隻會比方才潰敗得更快。
可老和尚卻真的不閃不避,再次和徐行硬拚,一大一小,差距懸殊的手掌正麵相撞,風雷洶湧鼓蕩,氣流呼嘯炸裂!
被這股勁風一衝擊,兩人身旁屹立的十來座佛塔,當即被震得粉碎,無數石塊嘩啦啦地坍塌傾倒,四處迸射,擊打在更多佛塔上。
石塊還未徹底落地,又被風中湧動的暗流潛勁給徹底分解,化成四散紛飛的石粉,宛如大漠中被黃風卷動的沙塵。
天絕一接掌,身中三善道輪盤,以及身後的三惡道“洞口”皆是一震,搖晃不已,但即便如此,他仍是就這股稱雄世間的勁力抵受了下來。
但是,麵對天絕這等強者,徐行本也沒指望一舉功成,兩人拳掌甫接觸,他立即變招。
徐行全身一震,手腕一轉一甩,這一次,將全部力量都用來抵禦衝擊的天絕,沒能再跟上他的變化,身體更是被這股震勁衝得倒退兩步。
他左臂一振,卷起異常強烈,形似垂天之翼的氣流,五指大張,指甲瘋長,足有尺許,宛如巨獸利爪。
徐行每根手指都劈出宛如鋒銳旋絞、粉碎一切的真空旋渦,勁風重重交疊,竟激蕩出神鷹傲嘯的驚人聲勢。
正是他結合“天羽奇劍”和“金翅明王爪”才創出來的擒拿撕扯之招,或可名為“天羽明王爪”。
這一式由象形拳的無上大宗師徐行親自施展,幾乎可以比擬神話時代,最凶猛的天空掠食者,拳與勢完美相合,令老和尚的心神都不禁為之一震。
他能感受得到,徐行這一爪中不含絲毫內力,隻是精神與肉體的完美結合,卻能自然攪動天地靈力,更添凶威與氣勢。
天絕目光一凝,眉間輪顯化出的“天人道”輪盤一轉,散發出神聖高貴的純白神光,定住心神。
白光貫穿人體中節,勾連心輪、海底輪,“三善道”之力立時流轉老和尚全身,將他的皮肉筋骨照得無比澄澈。
六麵輪盤同時震動,湧出六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天絕體內、體外結成森嚴緊密的陣勢,將他整個人籠罩於其中。
天絕雙臂一架,左手手腕一擰,翻掌成舉鼎式,掌心深處,六種內力交織纏繞,形成宛如金剛琉璃的薄薄晶麵,迎向徐行的“天羽明王爪”。
這一式的根袛,乃是七十二絕技之大金剛拳,要修行者秉持堅固而無可截斷的金剛心,才能打出破滅外道萬法的拳勁。
在天絕手中,這一式“大金剛拳”之堅固,已經到了無可比擬的地步。
但饒是如此,他也沒能擋住徐行的“天羽明王爪”。
清脆一聲,金剛壁壘被徐行五指所挾之鷹爪銳勁、天羽劍氣洞穿。
但徐行也意識到,自己仿佛不是擊中了一條手臂,而是一片空空蕩蕩,無所不包,無所不容的虛空。
這正是號稱佛門正宗中的最高深功夫,更勝“大般若禪功”的“般若掌”!
般若掌掌法講究空無,最後境界名為“一空到底”,不是空也不是非空,反倒是能容萬物,納須彌於芥子。
天絕這一掌,竟是以大金剛拳為表,般若掌空境為裡!
“天羽明王爪”固然淩厲無儔,幾乎將天絕整條右臂都給碾碎,也被他抓住機會,以“一空到底”的絕學,引走半分勁力。
雖隻半分,卻也是千載難逢的絕佳戰機。
天絕趁此機會,身體淩空一扭,內力傾瀉轉動,形成暴風般的氣流,宛如長龍翻浪,左手一掌直擊徐行的胸膛。
這一掌不再是“七十二絕技”中的任何一種,而是天絕在這數十年寂寞中,潛心鑽研出來,適配“六道輪回大法”之修羅道的絕學,名為“羅睺覆障”。
羅睺乃四大修羅王之一,羅睺之名意為覆障,因其能以巨獸遮蔽覆蓋日月星光而得名。
天絕這一掌,正是取此意境。
他的“屏風四扇門大法”本就是截取天地殺伐之氣,剛好與修羅道之意境相合,又在與“幽冥血奴”、“天下第一狂人”的戰鬥中,領悟出血河派武功精髓,更添殺性凶威。
如今施展出這一招“羅睺覆障”,當真有鋪天蓋地之勢,令日月無光,眾星黯然。
可這一掌還未擊中,已有一條龐然黑影,如困龍升天一般,自下而上地躍起,撞向天絕的身子。
正是徐行那條筋肉虯結的象腿!
徐行也知道,自己右臂有傷,左臂被天絕鉗製,雙手已不可能阻擋這堪稱舍身一擊的攻勢,便乾脆出腿,施展出久未使用的“戳腳”功夫。
在強者之戰中,除非是如追命那般,特彆擅長腿法的高手,多半都不會輕易出腿。
因為一旦將腿用於攻擊,自己的身法變化多少都會受到限製,以至於露出本不該有的破綻。
可徐行已看出來,天絕哪怕舍棄一條右臂,也要出掌,定然不會輕易退縮亦或是變招。
如他們這樣的高手,從對方的武功路數、戰術風格中,便深切了解彼此,這種方式,遠比言語交流要來得更有效率。
徐行雖然隻是和天絕交手片刻,已摸清楚對方的性情,是以毫無顧忌地出腿。
天絕的確如徐行所想,根本不去抵擋,而是將全部力量都賭在這一掌內。
是以,他這一掌雖是擊中徐行胸膛,整個人也被踢得衝天而起。
徐行渾身一震,鐵鐫的胸膛上,浮現出一個無比巨大的掌印,七竅中都噴射出血水來,滿臉血汙,淒慘無比,肋骨斷裂五根,五臟六腑位移。
除了這些身體上已出現的傷勢外,他還能感到有一股異常繁雜,卻無比凝練的異種能量,已衝進自己體內。
這六股力量交織成六麵輪盤,要將他的肉身給徹底磨滅。
哪怕以他的精神境界,想要擊破這股異種能量中所含的凝練意誌,將之徹底打散,祛除,也需要一段時間。
一旦超過這個時間,哪怕以徐行的體魄,都會受到難以挽回的損傷。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趁天絕被擊飛的時機,先將這股能量鎮壓下來,再繼續作戰。
可徐行根本管都不管,任由血液流淌,一腳踏地,猛衝而上。
因為他深刻地知道,在戰鬥中,很多所謂的萬全之策,都非是最好的選擇。
尤其是他們這樣的強者之爭,最重要的便是時機和局勢,一旦沒能把握住該把握的機會,頃刻便有落敗身死之虞。
在徐行眼中,如今就是最好的機會!
他雙膝微微一蹲,猛地躍起,大笑道:
“好一個手障日月的阿修羅王,你也來試試,我的‘摩月摘星手’!”
言語落定,徐行已衝起四、五丈,後發先至地追上了天絕的身子,甚至比他更高一截。
可以看見,老和尚的脊柱,都幾乎被他剛剛那一記戳腳給踢得粉碎,整個人身姿扭曲怪異,像是一個破破爛爛的皮肉筏子。
哪怕是生命力完全如淩落石這種,被扯飛頭蓋骨還能活下來作戰的絕世高手,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勢,也隻有死路一條。
但天絕不僅沒死,氣息竟然都未曾衰弱多少!
看著這樣的天絕,徐行目中興奮之色更濃。
他長嘯一聲,筋肉賁張的巨臂探出,居高臨下朝他翻掌按落。
此際中天月明,可那碩大冰瑩的月輪,卻像是完全成了徐行這個人的陪襯,甚至像是要被他這宛如蒼天崩塌傾倒的一掌,給扯落下來,墜入人間。
如果說天絕的“羅睺覆障”是遮蔽日月,那徐行的“摩月摘星手”就是要扯落明月,摘取星辰,令天地徹底破滅沉淪!
比起當初對戰大將軍之時,這一式“摩月摘星手”更顯威勢無窮。
若是淩落石複生,再麵對徐行這一招,便不會有絲毫機會,隻會被當場拍死。
天絕的身體雖然已瀕臨破碎,甚至可以說是已經支離破碎,但此際猶有反擊之力。
體內、體外的六道輪盤一轉,再次引動天地靈力,充盈皮肉筋骨。
他那乾癟扭曲、破爛不堪的身軀,就像是充滿了氣的氣球,一下子鼓脹起來,化作飽滿人形。
天絕雙手交叉,橫在身前,內力蜂擁席卷,格住這一擊。
轟然一聲,天絕的身子被徐行從五丈高的空中擊落,仿若一枚隕星,激烈撞擊大地。
轟然一震,塔林正中心驟然向外爆開,被砸出一個深陷的半球形巨坑,崩碎成塊的岩石仿若勁矢,飛濺四射。
氣流挾狂猛湧動的巨大力量,形成透明狀的實質波紋,起伏呼嘯,滾滾蕩開。
哪怕是平均都有三丈高,修繕完整,被少林中人無比珍視的佛塔,也無從抵禦這次衝擊,均被這巨大的衝擊力給拍得粉碎。
兩百來座巍峨聳立的佛塔,在這一擊之中,便徹底崩毀了近四十座,接近五分之一的數量。
但這還不算結束,徐行也沒有放過天絕的意思,雙臂一振。
“天羽奇功”再次催發,“牟尼誅”引動天地殺氣,形成兩片通體青黑,仿若實質的森然鐵翼,令他短暫浮空。
這一凝滯,不是結束,而是暴風雨前的最後寧靜。
他雙臂一卷一攫,扇動青黑鐵翼,以鷹隼撲食之勢,俯衝大地!
轟隆隆隆!!!!
兩條身影再度撞擊!
戰鬥中心再次向下凹陷,被難以想象的恐怖大力,給硬生生壓成某種高密度結晶。
並且在這一刹那間,經曆了多次破碎重鑄的過程,並循環往複。
這座塔林,乃是少林高僧涅槃往生之地。
能夠埋骨於此的僧人,曾經都對少林立下卓著功勳,或是精研佛法、或是沿革武學,每一個都可以說是真正的大師。
因此,這裡也是諸多少林弟子瞻仰的淨土。
很多少僧人的畢生理想,就是死後能夠埋在這處塔林,與少林同在,分享這座禪宗祖庭的榮光。
是以,哪怕少林寺中,脾氣最大、輩分最高的天鬥,也不敢在這種地方大聲喧嘩,隻怕驚擾了先賢屍骨。
其餘輩分不如他的,對待此地更是小心翼翼。
可現在,曾經莊嚴肅穆,令無數人發自內心崇敬的佛門寶地,已徹底化作兩大巔峰強者的戰場,被他們那超乎世人想象極限的力量,儘數毀去。
無論是佛塔還是什麼彆的東西,都無法阻止兩人的身影,任何擋在他們身前的存在,都隻會被爆發四散的內力和氣流徹底撕碎。
一連串驚天動地的聲響連綿炸開,聲震二三十裡,令漫山遍野的皆能聽得分明,哪怕是山上那些深知此戰始末的高手們,也不禁懷疑一件事:
如今正在山腳激戰的,究竟是兩個肉體凡胎的人類,還是什麼彆的存在?
對這個問題,徐行可以肯定地答複——至少,天絕已不能用“肉體凡胎,血肉之軀”來形容。
在逐漸崩壞的塔林廢墟中,徐行已完全感知不到天絕這個人的形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