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榆已經被折騰得沒脾氣了,給他換了新的床單和被子。池榆換好後,晏澤寧那張俊美的臉對著池榆說道:
“還不出去。”
池榆瞪大眼睛,“我不能睡在板凳上嗎?”
晏澤寧沉默,池榆知道這是不行的意思。
池榆抱著小劍,氣衝衝地出了門。
她坐在離小木屋不遠處的一塊平整光滑的大石頭上,看著月亮,嘴裡嘟囔:
“怎麼就來了個不速之客啊。”
懷裡的小劍左右亂晃,顯然對這個不速之客很不滿意。池榆拍拍小劍,安慰道:
“等他的傷好了,恢複修為了,他就走了。小劍你忍一忍好不好,很快的。”
小劍生性活潑,讓它長時間不動,等於讓蟬憋一整個夏天不叫,它能不難受嗎?
池榆把臉貼在小劍的劍身上,長歎一聲。
“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
第二天,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池榆的眼皮上時,她悠悠轉醒,起身去小溪邊整理了自己的儀容儀表後徑直走進小木屋。
晏澤寧這一夜睡得極其不安穩,他腦海中一遍遍閃現在紫海跟海妖王決鬥的場景。
遒勁有力的異肢破了他的銅皮鐵骨,腹中金丹被醜陋異常的兩指生生捏碎,金丹像個失去大人保護的嬰兒,柔弱至極,沒有絲毫反抗能力,任異肢宰割。
在金丹破碎前的一刹那,驚夜一聲長嘯,從天而降直直插入海妖王的腦袋,雪白的腦漿被驚夜一攪後,海妖王發出淒厲的嘶吼,伸長的異肢拚儘全力扯碎了頭上的劍。
劍身四碎,與死去的海妖王墜落紫海,海浪翻滾,紫波洶湧,便再也看不見海妖王的屍體了。
驚夜——他神魂相連的本命劍,在此劍碎,碎片無處可尋。
他的眼珠……為什麼會沒有?
隻要他腦海中發出這一疑問,便會頭疼欲裂,他的神識受傷了?
還是有人不想讓他想起事情的真相。
到底是什麼?
是什麼?
“師尊。”
誰?
這聲音就像異世界的來客,格格不入又飄忽不定。
“還沒醒啊……”
醒?那他是睡著了嗎。
他要醒過來。
他不能在這裡。
忽然,躺在床上的人猛得睜開了眼睛,流著冷汗,臉色蒼白,扭頭對著門口。
池榆看著晏澤寧黑洞洞的眼眶,被唬了一跳。
“我過來拿個東西,馬上就走。”池榆訕訕笑了,立即從木架上扒拉了自己的洗漱杯和牙刷,拿了就走,然後輕輕合上門。
池榆一邊走一邊埋怨自己。
為什麼明明是自己住了兩年的小木屋,現在去還要偷偷摸摸,像做賊一樣。
要硬氣一點啊,池榆,你現在被人鳩占鵲巢,你是主人,他是客人,對,你要挺直胸膛在房間裡來去自如,不要怕他。
池榆做好了心裡建設,覺得全身通泰。
一路走到小溪,一邊刷牙一邊哼歌。
刷完牙後,池榆出山徑直前往度支堂。
一進到度支堂,池榆就忍不住眼珠兒亂晃,劉季在哪兒?劉季今天不在嗎?
“喂!”度支堂的弟子拍櫃子,“你是哪個洞的?有事就說,彆亂看,看中了你也換不起。”
池榆衝他笑了一下,“師兄,我是闕夜洞的弟子,想再拿一個弟子令,還有一些男性衣物。”
“闕夜洞啊……”那弟子意味深長看了池榆一眼,爽快地丟給了她一個弟子令,“衣物我要去找一找,你在這裡等著。”池榆微微點頭。
那弟子很快回來了,丟給池榆一包衣物,池榆收好後又開口道:“我還要替我師尊領他這個月的用度。”
“你師尊?”那弟子又露出了剛剛的眼神,“是晏師叔嗎?”池榆點頭。
那弟子繼續道:“晏師叔昨日已經下了宗門玉碟了。從今往後,他名下沒有開支了。”
池榆驚訝,那個便宜師尊不過受了傷,就被除出宗門玉碟了嗎?一劍門也太嚴苛了。
看著池榆的表情,那弟子嗆笑一聲,“你作為晏師叔的弟子,不會還不知道你師尊金丹已毀,仙根已失,現在完完全全是個凡人了吧。”
池榆聽了,如醍醐灌頂,先前她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釋。
為什麼晏澤寧進不去闕夜峰,也進不去闕夜洞,為什麼他真的紆尊降貴睡在她的小破木屋裡,為什麼一劍門會找她這麼一個靈力低微的小弟子來照顧。
晏澤寧……恐怕是被放棄了……
池榆抱著東西木木走出度支堂,外麵陽光明媚,清風徐徐,她卻心如枯木。
為啥要把晏澤寧丟給她,就算他被放棄了,宗門能不能展現一下同門愛,派個知寒知暖的人來好好照顧,還有他的家人呢?過來看一看他吧,他身上還有傷呢。
便宜師尊真便宜。
本來以為晏澤寧是一時半會兒的客人,原來說不定他是一輩子的客人。
池榆幾乎想要抱頭長嘯,失去了長輩的指導,隻有一個菜雞教她的仙途,真的有望嗎?
她不會一輩子都是煉氣一階吧。
但……大概率很可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