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這一聲謝意熟悉,連同他身上獨屬於哥兒的異香都有些奇異的熟悉。
如同極輕的羽毛,掉落在心底。
漣漪蕩開,又在對方直起身收回手的動作裡緩緩平息。
謝意看到麵前的少年不忘拿起那份打包的飯菜,彎腰背起藥箱,向自己移來一線餘光,微板著語氣,“我要回家了。”
說完,腳步輕捷地跑出了春時樓。
時暮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總是喊出他名字。
定是那天晚上,伴著熱息,他吐出的一句“我是謝意”在腦海中刻得太深,又或者是自己喊了太多遍,以致於出口成自然?
可是,剛剛他碰自己那一刻,幽暗冷香飄來,稍一回憶,依舊不自覺地起雞皮疙瘩。
不就是被他睡過一次,姓時的你不至於啊。
回到家中,江小蘭正在家中縫補,看兒子一身血跡的回來,以為他受了傷,嚇得魂都沒了,聽他說完又驚訝無比,沒想到兒子居然能給人接生?
凝注著眼前的少年,發現自己的兒子好似比之前想象的厲害多了。
讓他換過衣服,又問:“小暮,吃飯了麼?餓了麼?”
“還沒吃。”
“我去給你做。”
時暮伸手拉住她,“娘,不用做,我帶了好吃的,我們一起吃。”
江小蘭知道兒子有什麼好吃的總會想著自己,把帶回來的菜熱出來,和他坐下一起吃。
時暮上輩子父母去得早,作為一名醫生,值班加班叫盒飯就是家常便飯。
所以,他很享受和江小蘭一起吃飯的日子。
第二天,時暮剛到擺攤的地方,就看到樹下放著滿滿一籮筐紅色的雞蛋。
樹上還掛了一條紅色的布匹,迎著風飄蕩間,能看到上麵寫著的八個字,“醫術高明,妙手仁心。”
不少街坊正在圍觀討論。
“看來是時大夫又治好了什麼疑難雜症,人家感謝來了。”
“有紅雞蛋,應該是生了小孩兒。”
“我聽說昨天下午,時大夫在春時樓幫東街的劉家娘子接生。”
“接生?”
“對,還救活了出生時一點氣都沒有的娃兒。”
聽到這話的人隻覺得如此不可思議,“時大夫難道真是一位婦科大夫?”
聽到這話,時暮忍不住有幾分笑意。
幫助女性解除身體上的痛苦,渡過生育上的難關,讓新生兒成為獨立的個體,用稚嫩的雙臂擁抱世界,就是一個婦產科醫生最深刻的意義。
上午看診,時暮看著b超單子,告訴孕婦,“你現在有出血的情況,外加輕度腹痛,這種情況屬於先兆流產。”
聽到流產兩個字,孕婦頓時急了,“時大夫,我的孩子保不住了麼?”
“現在還能保一保,但是——”他抬起視線,不滿地看向孕婦的丈夫,“千萬不可以再同房了,不然,耶穌都留不住!”
雖然不知道大夫說的耶穌是什麼東西,但不能同房,丈夫是聽懂了。
時大夫又強調,“孕早期,胎兒還不穩,家屬要多關心孕婦,而不是隻顧自己!”
雖然周圍的鄰裡表麵上都在各忙各的,可一個個都豎著耳朵吃瓜呢。
這不,看過來的眼神滿滿都是揶揄笑意?
女子的丈夫霎時羞得滿臉通紅,恨不得當場把頭插進\土裡,聲音也若蚊蚋,“好好好,我一定注意。”
大夫遞了藥瓶過來,“把保胎藥吃上,這幾天姐姐要臥床休息,吃喝拉撒都讓大哥伺候,等流血停了才能下床。”
在痛經姑娘、胡家夫婦、劉家夫婦的大力宣傳下,來找時暮看診的女子和孕婦越來越多。
有兩個不常出門的婦人路過,看醫攤前全是婦女,忍不住議論。
“時大夫給這麼多女子看診,不知都能看些什麼病症?”
“月事腹痛、滑產小產,自然是什麼病症都能看。”
這樣的大話頓時讓另一個人嗤之以鼻,“什麼病症都能看?又不是神仙,我不信!”
“為什麼不信?”
她言外有意地問:“你可知道,整個平安坊最倒黴的是男人是誰?”
“誰?”
她刻意壓低音量,語氣驚悚,“你知不知道住在店宅務的張強,娶來的宋家娘子,七年未孕!”
對方震驚,“啊,七年未孕?”
“可不,我就問,這宋家娘子時大夫能治不?”
對方撇嘴搖頭,“極難。”
兩個人說著話往前走去,突然聽得街尾傳來一道哽咽難言的呼喊,“時大夫!”
時暮轉頭,看到宋念如從長街的儘頭向自己跑來,麵容被夕陽的暖色映照得紅豔豔的。
她跑到時暮跟前,近乎嚎啕大哭,“時大夫!我有了!”
張強也隨後趕了過來,雖然依舊話不多,但神情和宋念如一般激動。
宋念如知道自己懷孕的第一刻,因為期盼得太久,甚至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想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時大夫。一路上,她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變成了小跑而來。
“我終於得償所願!”宋念如哭得泣不成聲,沒想到下一瞬又被時暮潑了涼水,“你本來就受孕困難,很容易懷胎不穩,現在剛剛開始,要想寶寶平安出生,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像這樣的疾跑可不能再有了。”
宋念如渾身一僵,頓時有些緊張,身後的張強也一臉懊惱,後悔自己沒有拉住宋念如。
時暮看他們兩這樣,又忍不住笑起來,安撫,“懷孕初期一定要注意各方麵,加強營養,運動適度!但也不用害怕,寶寶是很堅強的!”
此刻,兩夫妻對時暮已然是徹底信服,甚至還為曾經對這位哥兒大夫的質疑感到後怕。
若是自己始終不願相信他,又怎麼能有今天?
時暮想到問:“對了,你怎麼確認自己懷孕的?”
宋念如臉上又是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