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在乎弱者的尊嚴。
人生路,坎坷路,平民百姓、江湖兒女、士族門閥皆如此,終之一生擺脫不了一個“命”字,離不開一個“爭”字,爭財、爭名、爭權勢、爭活路,歸根結底爭的都是一口“氣”,隻為了更好的活著。
莽莽群山,參天巨樹高聳入雲,繁茂的枝葉幾乎遮蔽了天空,一眼望去無邊無際,山外晴空萬裡,林間卻一片肅殺,落地的腐葉積了厚厚一層,清爽的草木氣息中偶爾可聞一絲黴爛的味道。
一老一少於這山中並肩而行。
“師父,已經數日了,這荻山南境卻是毫無賊人蹤跡,是不是我們追錯了方向。”少年終是忍不住問道。
這少年隻十五六歲年紀,卻已身高七尺有餘,體型修長健壯,眉宇間頗具英氣,隻是那一身灰色粗布衣早已破破爛爛,若不是背上那柄長劍,卻是與乞丐無異。
“航兒,何必糾結於有無賊人,這荻山深處罕有人跡,你我師徒漂居邊境數年,頭一遭踏足此地,何不收心斂神,好好欣賞這天地造化下的鐘靈毓秀,多多體悟這自然之奧妙。”
荻山,蜀地西南名山,東起邊陲重鎮嘉武城,西至蠻荒無人之地,又轉而向南探入南疆,遍布森林、草木茂密,可謂是飛禽走獸的樂園。
老者似是沉醉在這山中撲鼻的沁人氣息中,一臉陶醉閉目享受,腳下卻是未受半點影響,走的雖慢,但竟如履平地般。
此時若是有旁人在側,看到這老者隻會覺得頗為可笑,這老者的形象更是不堪,白色長袍滿是灰漬,下擺處爛成了黑色絮狀,腳上的麻布鞋各露著一兩根腳趾,一頭白發胡亂紮在腦後,亂蓬蓬的都打了結了。
明明一老乞丐,卻在這故作高深。
少年扭頭看了看老者,並未言語,反手一扶背後長劍,也學著老者那般模樣,收攏心神,閉目前行。
這林中極為寂靜,隻有這老少踩踏腐葉的吱吱聲和山風吹拂巨樹枝葉的沙沙聲,偶有幾聲清脆的鳥叫。
清幽的林間,孤行的師徒,遠遠看來確有些世外高人尋仙問道的意境。
隻是那少年沒走幾步卻是摔了個跟頭,一頭砸進地上那厚厚的腐葉中,少年未吭一聲,起身便又跟了上去。
老者並未停步,背在腰後的雙手卻是垂到了腰間,眼眸微睜,俯身撿了根枯樹枝握在手裡。
老者駐足,看向前方不遠處的灌木叢,嘴裡輕念道:“畜生,竟打起了老夫的主意。”
話音剛落,隻見前方林間冒出幾對綠瞳,在這陰暗的密林中格外顯眼。
“狼,師父。”少年提醒道。
老者握著樹枝的右手抬起,一指狼群,說道:“航兒,這幾頭畜生正好給你練劍。”
少年聞言拔出背後長劍,兩步上前,持劍而立,竟是左手握劍。
狼群現身,為首的頭狼弓著腰身、呲著尖牙,已緩步靠近,似是在試探這一老一少。這狼群規模不大,隻五六頭而已。
少年死盯著頭狼,隻待一劍斃命。
狼奔,獠牙森森,嘶風而來,霎時便到少年跟前,直撲少年脖頸。
少年已是聞到了那頭狼口中的血腥味,這是剛捕獵過。
劍起,劍光乍現,少年俯身右移半步,左手反手持劍,由後至前劃了一個半圓,極為淡然,起身、甩劍一氣嗬成。
頭狼哀嚎著摔到地上,腹部一道近兩尺的口子,鮮血直流,跳動的臟腑清晰可見。
狼群四散。
傍晚,林中一處篝火,老少二人圍坐。
“師父,這狼肉烤來吃,竟也十分美味。”少年貪婪地啃食著手中的烤肉。
這老少深入荻山,多日未見葷腥,此時這又硬又腥的狼肉撒了點鹽巴卻成了美味。
“世間萬物,弱肉強食,航兒此時感歎這狼肉美味,卻不知那狼群又在何處大快朵頤。”老者兩臂一抖,將長袖蕩至肘間,伸手抓起那烤好的狼腿便往嘴裡送,那蒼老的左臂竟有一片蓮花刺青。
少年隻顧著大口咀嚼吞咽,並未搭理這個吃肉都能吃出感慨的老頭。
少年不搭理老頭,卻有旁人聞著肉味尋了來。
“桀桀,老叫花子說得不錯,本大爺讚同得很!”
隻見林間走出三人,均是江湖人打扮,為首那人手提一柄截頭大刀,其身後二人各持一把腰刀。
老者抬頭看了看來人,嘴裡繼續啃著狼腿,說道:“能在這深山相遇,你我可謂是緣分匪淺,來,不必客氣。”
“哈哈,老叫花子,死到臨頭了還裝腔作勢,你老少二人深入這大山野林,可不是為了吃口狼肉吧?”為首的漢子譏諷道。
“唉,福遠鏢局十幾個鏢師,還有那同行的良興商行萬掌櫃一家五口和夥計,二十多條人命,連婦孺都不放過,你可真是罪大惡極。”老者說道。
“哈哈~老子乾的就是這殺人越貨的營生,說起來,那萬掌櫃的妾室可真是讓人回味無窮,可惜性子太烈,不得不殺了她。至於那繈褓中的崽子,若不是那小兔崽子哭鬨引來了巡防官兵,老子的弟兄又豈會死傷殆儘,老子又豈會如喪家之犬一般,逃入這深山野林?!”這漢子一臉凶狠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