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城郊民居內。
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戶灑滿床榻,床上人微眯雙眼打量四周。
這人見屋中沒人,便艱難起身,抄起床邊長劍便下了地,卻是一不小心扯到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綁住右肩傷口的麻布頓時被鮮血滲透,本來蒼白的臉色已滿是汗珠。
這人正是亦天航,亦天航環顧屋內,隻見這屋子打掃的還算整潔,屋內圓木桌上一堆瓶瓶罐罐,應是用來處理傷口止血的藥粉,另有一碗湯水,想是有人在他昏迷時給他喂食過。
一旁的木凳上是他的夜行衣和那兩包銀子,此時的他赤著上身,傷口已被人精心包紮過,隻是方才下床又被他掙裂。
“吱嘎”一聲,房門被人推開,是一白衣素裙女子,正端著一盆水,雖是農家打扮,但長的是明眸皓齒、傾國傾城,想來便是這家的女主人,也是救了亦天航的恩人。
亦天航不敢直視,躬身便謝:“多謝夫人搭救,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臭小子,瞎蹦躂什麼,看看,傷口又裂開了,本女俠這剛收拾乾淨,彆動,彆弄我滿屋子血!”
亦天航聞言抬頭,細細打量眼前這女子,身姿高挑曼妙,一雙鳳眼撩人,可不就是那黑衣女子嗎?
“是你?”亦天航脫口而出。
“臭小子,本女俠哪裡像夫人?本人如此年輕貌美,怎就成了夫人了?”女子一臉不悅。
“咳,在下失言。”亦天航受人恩惠,一時語塞。
女子將那盆溫水放下,轉圈打量著亦天航,說道:“小子命可真大,流了那麼多血,傷口又發炎感染,渾身滾燙胡言亂語,昏迷了這多天都不死。”
“咳,多謝女俠救命之恩。”亦天航不知該說什麼好,隻得再次道謝。
“嗯,你當然要謝我,軍中弩矢向來塗有‘金汁’等穢物,若不是我處理及時,你早就染上惡疾死了。”女子拿起木凳上一包銀子,邊掂量邊說道。
亦天航從未承人如此大恩情,此時跟木頭疙瘩一般:“敢問女俠名諱,在下日後必會報答。”
“你這小子好不知禮數,怎就這般詢問姑娘家姓名,看你年紀不大,我也懶得跟你計較,好好記著,本女俠姓虞名問蘭,今後要你報答恩情的時候,可彆不認賬,這五百兩銀子權當這幾日的湯藥費。”這女子雖然對亦天航冷言冷語,卻終歸是救了亦天航一命。
“恩人放心,在下一諾,砸地有聲。”亦天航一本正經地回道。
女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還砸地有聲,咯咯咯,好了,你也知我姓名了,我卻隻知你名不知你姓,萬一以後有用你的時候怎個找你。”
“在下姓亦,亦天航,與恩師這幾年一直在這嘉武城。”
“嗯,好名字,以後也彆女俠、在下的,老氣橫秋,今後你便喊我問蘭姐、自稱小弟便好,也不知你那迷糊師父跑哪去了。”女子卻是一邊說話一邊拆開了亦天航右肩的麻布,查看起傷口來。
亦天航莫名緊張,杵在那不敢動。
“跟個木頭似的,緊張什麼,坐過去!清理傷口。”女子一指桌凳說道。
“師父?不必擔心,以他老人家的本事,隻怕早就尋著我了,應是見我受了傷,又有人照顧,這才懶得現身,自己躲清靜去了。”亦天航隨口回著緩解尷尬,卻是聞到身後陣陣清香。
這女子身上的味道,可謂是暗香盈袖、氣若幽蘭,亦天航不由得深吸了幾口。
“本姑娘擔心那個不正經的老叫花子作甚,隻是過幾日我便要啟程回中原,扔你一人在此,萬一再死了咋辦?豈不白費我這幾日功夫?”虞問蘭說道。
“生死有命,天命所至,我心安然,你又何必多些擔憂。”亦天航已有些語無倫次,渾身緊繃。
這少年雖是屢經生死,心性堅毅,但卻從未與女子如此近距離接觸,就是陪那吳紫煙玩耍,也是恪守禮儀。
“生死有命?虧你還以緝捕盜匪、獵殺流寇為生,竟信什麼生死有命,這四個字可對得起你身上這些傷痕?”虞問蘭嘲笑道。
數日前那晚,虞問蘭於心不忍,將亦天航救了回來,為他脫衣治傷,卻被亦天航身上傷疤驚得花容失色。
亦天航自十二三歲學有所成,便跟著他師父來了這邊陲之地,那時起便開始了捕殺流寇的營生,少年郎,與成年的賊人拚殺肯定是吃虧的,這身上遍布的刀傷劍傷便是印記。
“你怎知我常年緝捕盜匪?”亦天航問道。
“你什麼你?喊問蘭姐!姐姐我救人,總要知道救的是什麼人吧?有眼有口,略一打聽便知。”虞問蘭一邊給亦天航的傷口塗藥,一邊回道。
亦天航忍著痛,默不作聲。
“你年紀不大,這心性之堅韌卻異於常人,不像少年,倒像是見慣了生死的百戰死士,看來你那迷糊師父對你也不怎麼樣。”
虞問蘭看著亦天航這滿身傷痕,便知這些年的流寇賊匪大多是這小子一人麵對的,若是那老叫花子出手,何至於此,破廟外那老頭露的那兩手,絕對是高手。
“師父,師父待我還是不錯的,多與人廝殺總是好的。”亦天航向來言語不多,此時竟順著這女子的話聊了起來。
“哪裡好?殺人如麻,磨煉心性?”虞問蘭不屑道。
“師父說,平常習武之人,往往與木樁等死物鬥,即使與人鬥,也隻是同門之間點到為止而已,最後功夫是學會了,卻不懂變通,臨陣對敵更是生搬硬套,全是死招,極易被人製住。要想將所學武功真正化為己用,隻有多經曆生死搏殺,將死招變成自己的活招才行,不然也隻是學了招式套路,強身健體而已。”亦天航竟是老實答道。
“嗬,你那師父倒是有些見解。”虞問蘭若有所思。
“你左肩下這麒麟刺青確是挺好看的。”虞問蘭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