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霾終於有機會吐露出去,換來積極的情緒滋潤心頭,那段時間是季言淮為數不多能感到輕鬆的日子。
腦海裡季言禾的記憶變得清晰,那個整日嚷嚷著“我一定要讓阿姐過上好日子”的小少年又鮮活了起來。
但那都是過去。
“已經過了十多年,我想想……”何雲華摩挲下巴琢磨了會兒,然後站直身子,抬手比劃自己的身高,“我想,頂天立地的男兒,應該與我一般高。”
“不對不對,應該是比我還要高一些。”
季言淮笑笑,沒有說話,扭頭看向夕陽落下的昏黃地平線。
現在的阿禾,是什麼樣子的呢?又會長到多高呢?
想著想著,她突然咧嘴無聲笑了幾下。
她方才想象著成年的季言禾比劃著身高,在她麵前顯擺的畫麵。
但很快,她又垂下頭,收了笑容,盯著撒在鞋麵上的霞光。
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曾經那個天真的少女。
經曆了太多磨難,她變得成熟、穩重,也想明白的很多事。
人生苦短幾十載,茫茫人海中,她或許沒機會再見到阿禾了。
但若阿禾活著,過上了很好的生活,就算最後不得相見,她也認了。
於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漫長又沒有終點的旅途多了份意義——她在一次次療愈自責的心靈,嘗試著與自己和解。
與14歲的自己和解。
可和解的過程同樣很漫長,或許會伴隨著她的一生。
但如果能再見季言禾一麵,或許她就能馬上原諒自己。
可她先前就明白了,餘生可能都不會再見了。
最終,這些都成了她心裡的死結,成了療愈中無法消除的痛楚。
——
後來,她掙夠了去到下一個地方的錢,還是乘著何雲華的船離開了這片城鎮。
過程中,兩人難得沒有說話。
船夫送走了駐足稍久些的過客。
這一次,季言淮去到了偏僻的村子。
遠離鬨市的紛擾,更沒有修士往來。
開始又一輪尋人與療愈的駐足。
又過了幾年,她三十多歲了,漫長的奔波讓她的身體情況越來越糟糕,不太能支持她踏上一輪又一輪的旅途,她隻能一次次延長駐足的時間。
直到35歲那年,她剛來漁江村不久,遇到了因事故離開了原先的城鎮,跋山涉水來到此處的何雲華。
同年,廢棄村落旁的白色山林上的積雪,終於開始融化。
時隔21年,生命終於迎來了複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