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冷駿被帶到詩人圈子,以為來切磋詩,突然就被“甩”起來了。
起初就是推來搡去。
這撥詩人工地文化算高的,嫉妒心也算強的。
都覺得冷駿三首詩字字珠璣,成了擂主,詩打不過,拳頭腳尖打得過,於是很快便成了拳打腳踢。
冷駿始則驚訝——驚訝大家變臉之快。
繼之憐憫,從鋼筋鐵骨中沁出的淚滴如茉莉梔子,一朵一朵透著清芬。
他環顧打手好多是熟人,有的還是像仇鷹那樣的朋友——噢方先貴,你經常找我傾吐愁腸呀!噢徐騰光,你想學技術,有空就在我拖拉機上爬上爬下!噢呂良,馬遠,不記得兩次拔你們的白旗,我都投反對票?噢小毛,小趙,你二人乳臭未乾,怎麼就來參加這種打人培訓?
仇鷹本欲躲在幕後,想到他若真是特嫌,這是個公開劃清界限的機會,便走了出來。
“冷駿,你的詩有嚴重錯誤,我包庇不了你。你現在做檢討!”
冷駿哪裡知道尋人啟事這段公案,一直覺得此人可交。
“仇鷹,你——是吃醉了酒?我的詩有啥錯,你說來聽?”
“你除了詩有嚴重錯誤,還有沒有其他?你自己好生反省!你隻要能過這關,我們就還是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獸蛋兒猛然之間笑神經不知為何被觸發了,一陣狂笑之後嚷嚷:“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
仇鷹感到其狂笑之聲如平地波瀾將自己卷了進去,骨頭幾乎散架,五臟六腑各各移位。
強作鎮定向打手們揮手:“甩!”
轉身踉蹌而去。
甩十幾分鐘後有人道:“行了吧?”
沒有人回應,還在甩。
又過十幾分鐘,再沒人說“行了吧”,大家都呈一種瘋狂狀態!
因為冷駿一直昂著頭,也就是說“白旗”始終在飄。
這群宵小之徒直至甩得手腳抽筋,方知連拳頭腳尖也打不過,便用鐵鍬、棍棒打。
終於有人叫:“他不行了!”
棍棒停下,人們圍了上來。
“眼珠不轉了!”
“沒有呼吸了!”
“他是不是死了?”
“胡扯!死了還站著!”
“手還握著!”
“眼睛還睜著!”
恐慌地後撤圍成個大圈子。
終於有人壯著膽上去用手指試他的鼻孔:“哎呀,他真的沒有氣了!”
人們頓時嚇軟了,不知所措,因為從來沒有見過死人還好端端站著!
有的拔腿就跑,跑幾步又倒回來,心想這是大家乾的事情,跑了推到我腦殼上!
有腦筋轉得快的,想起廣播的尋人啟事:
“其命硬,這不就是麼?”
“死了就不是了!”
仇鷹因洪範電話中叫保護現場,忙跑來拉起警戒線。
花香果來了硬要衝進去,沒人攔得住,仇鷹隻好來攔。
花香果長期勞動鍛煉的玉臂,鼓著筋腱,坐辦公室後又蓄起指甲,玉爪將仇鷹臉挖得稀爛,幾個血窟窿在骨嘟嘟冒血。
圍觀者嚷:“哎呀,行凶!”
“快捆起來!”
被仇鷹嗬止。
仇鷹急火攻心倒在地上,手捂著臉。
於指縫中看見劉團長,便叫他。
劉團長與他無甚交往,見他這樣,以為有什麼遺囑要說,便走過來。
仇鷹將腿收攏蓄力,猛蹬劉團長胯下,劉團長將身體後縮並兩手捂著,哀嚎著在地上翻滾。
這場麵儘管也很刺激,但人們都隻是掃了一眼,害怕與驚訝好奇膠合成的強烈注意力依然集中在這個站著的死人身上。
花香果摟著冷駿,仰麵叫:“駿哥!駿哥!”
慢慢地,見他的口張開了一點。
她用蓄的長指甲去撬他的牙縫,這一撬,口就張大了。
她心頭一動,便踮起腳將他摟著,麵對麵將嘴唇印上去,鼓足腮幫一大口、一大口向他口內吹氣。
少頃,有人驚叫道:“眨眼了,眨眼了!”
“他手指在動!”
冷駿看見花香果仍沒有恢複記憶,直到花香果對他叫:“嘿,林下之風!”記憶才恢複了,對她點頭一笑。
他循花香果的手指看見了倒在地上的白鷹和劉團長。
乃搖搖頭,發一聲長歎,走去抓住二人的衣領,一提便都提了起來。
像提的兩個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