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團長正拿著他扔下的礦錘和礦石看,聽見他的呼救沒有,是個謎。
劉團長是個男子漢,他覺那次被仇鷹踢中睾丸雖是奇恥大辱,被冷駿——一個死去之人拎著衣領從地上提起來,這才更是奇恥大辱!
當他看見礦錘柄上冷駿的名字後,便猜想在一起的石頭是鐵礦,還很可能是優質礦!
獸蛋兒在發出垂死的吼聲之後清醒了一小會,沒等到救援。
他最後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十指金剛杵,彆了,我的寶貝!卻想我之不存,它們難道還在麼?在,肯定在!不禁笑了起來,“嗤嗤……”
這笑聲即使微若抽絲,也能繞行山間,久久不絕。
劉團長將省大煉鋼鐵辦公室化驗室的人員接來現場取樣後,確認了這是座大礦山。
穀川過去有個雙橋露天鐵礦。清朝這裡便開辦有製鐵廠,鑄造各種鐵具。製鐵廠在近代由民間集資,規模擴大,但後來好礦挖完,廠也就倒閉了。
張宇、洪範來此察看,見鐵廠隻留下廠房的軀殼,露天礦已接近於零。
附近並有煤層,但好煤層也挖光了,隻剩下因地質變化而形成的“雞窩煤”,不成正式礦脈,勉強可以煉焦。
這些雞窩礦仍在由當地公社生產隊開采,散亂無序,條件簡陋。
張宇、洪範因穀川在全省放衛星運動中未做出成績,這次亟欲打翻身仗。
找新礦的同時,就在露天礦的舊址召開穀川縣大戰鋼鐵動員大會。
大會講台用楠竹搭成,架通了電話,周圍插起紅旗和彩旗。不想當天下雨,趕快又用油布搭成棚子。
乾部們陸續到達,遠的走了兩天,雨中一個個執傘戴鬥笠,走得高一腳低一腳,解放鞋和筒靴糊滿了泥巴,臉上分不清是雨水汗水。
熟人見麵依舊還是招呼聲、說笑聲和罵怪話聲四起。
油布搭的會場意外替一張張疲憊不堪的臉刷了些油彩。
而雨水味、山林曠野特有的枯木朽株味、香煙和葉子煙味、汙漬汗漬毛囊發根口腔和多日不洗衣服混合的體味加上這麼多人挨肩擦背捫虱高談鼻孔出氣混在一起的大雜燴味隻有與會者們自己才能消受,彆人呆一會就會鞋底抹油。
會上張宇主要講為什麼打鋼鐵會戰,一切為鋼鐵讓路,讓鋼鐵元帥升帳。
首先戰爭就是打的鋼鐵多少,如朝鮮戰爭就是飛機大炮坦克,不是小米加步槍了。
農村鋤頭鐮刀是鋼鐵打的,拖拉機雙輪雙鏵犁也用鋼鐵,所以鋼鐵是工業的元帥,有了鋼鐵就什麼都好辦了。
隨後洪範宣布了鋼鐵會戰分配給各區和公社的任務指標,講完由各區、公社乾部上台表態。
散會後,雙橋所在區幾個公社的乾部覺得這裡有地盤,有煤窯,好像還能一腳踢出鐵礦石來,什麼優質不優質不管,決定就在這裡建爐子煉鐵。
其他公社因為遠了,隻能回各自公社地盤去砌爐子,想辦法挨家挨戶動員收集廢鐵和並非廢鐵的鐵鍋、鍋鏟、鐵鎖、火鉗、火鉤,拆窗戶上的插銷,箱子上的搭扣和門扣等來煉鐵。
爐子內膛用石塊和石灰拌沙子壘砌,外圍是稀泥、石塊和樹枝,中間用土夯實。
報上介紹經驗說小土爐一般花錢在30元上下,這恐怕連10元都花不了。
更簡單是用53加侖汽油桶,開鑿一個進風口,一個出鐵口,一個打撈鐵渣口,用泥沙糊就成爐。
雙橋這些土高爐晝夜苦戰建成後,陸續點火投產。爐子分布零散,技術員李添忙得團團轉,到處跑。
有的爐子開練後燒到一定溫度,內膛石塊粘不穩一塊塊掉下來,隻得冷卻後砌過。
有的爐子煉一天一夜,鐵水滴到爐缸裡就板結了,百公斤重的“生根子”無法取出,隻好將爐缸打爛了,重砌後再開煉。
各個公社的爐子,也打電話來問。
凡煉不出鐵的爐子,李添首先問,鼓的風是冷風還是熱風?每秒鼓幾立方米的風到爐裡?
對方往往隻說得出風箱是用床板做的,拉杆捆的是雜毛,兩個人上前三步又後退三步來送風,到底每秒鐘向爐內送多少風不知道。
李添電話中總是指出第一必須堅持用炭不用柴,第二要增加爐缸溫度,讓鐵水滴下來保持液態。
實際上這些土高爐煉出的都是燒結鐵,乃是因為爐內溫度達不到熔點溫度,鐵水和雜質無法熔解分離而產生的一種混合物。
李添向指揮部建議隻將煉鐵斤數報上去,鐵堆在這裡就行。
壓低聲音:“我們這鐵,因為礦石中幾乎不含鐵,出鐵在燒結鐵中都算差的,不信看。”
拿鐵錘敲給張、洪二人看,一錘下去連叮當聲都沒有,“撲”一聲悶罐響,“鐵塊”隨之就斷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