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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浮於山壁處的冷駿由浮腫而消瘦、萎縮,眼耳鼻舌乾枯,但胡須不知何故長得更快,與爬藤一起將一張臉團團裹住。
開礦帶來的礦灰敷撒在他被蟲子啃咬出的傷口上,有治愈效果,未死的話皮膚還將可看。
岩蜘蛛在他懸如凳腳的四肢張網,苔蘚在他醜陋的臉上貼花。
螞蟻在他耳洞和鼻孔進進出出——正由於此,使他還能殘留一點意識,手指腳趾偶爾動彈一下,使前來拿他的鬼誤以為這人未死。
縣城來的初一學生曹妹和老師同學就住在這附近樹乾撐油布搭成的窩棚內,天天背礦。
初中生背礦石也有硬指標,每人每次背拳頭大的十多個礦石,約有三四十斤,有人專門過秤做記錄。
沒法洗澡。身上淋了雨隻能自然乾,結果身上頭發上捂出好多虱子。
曹妹問農婦借來篦子,擇平展處埋頭一篦子下去,從頭上趕下來的虱子像螞蟻一樣滿地爬。
一群女同學驚叫圍過來,啵啵聲灌耳,以齒斃之,滿口紅牙,有的還打起葷牙祭來了。
她這借來的篦子很快成了搶手貨,女同學們用一圈後她趕快還了,梳斷了賠不起。
女生用紙的那幾天,草紙那是天方夜譚,但還好,可問帶隊女老師要發黃的試卷紙用。
不然隻有撕書,這比書頁軟和,吸性也好一些。
老師反複交待用過要處理好,不能讓外人曉得喲,女生們均點頭。沒傻到那種地步。
同學們晚上再背一躺叫放衛星,回來深更半夜。
有的男生邊走邊瞌睡撞在樹乾上鼻青臉腫,還說是“親嘴了”,怪狗日的衛星!
好在學校來廚師為他們單獨開夥,兩頓乾飯。技術員李添撇嘴說這些娃娃勞動的價值還不夠乾飯錢!
捶礦場上,老頭婦女圍成幾個大圈子,嘿哧嘿哧把大礦石敲成小公分石。
塵渣四起,破衣片兒隨著身體動作像蛾子滿身在飛。
個個手指又紅又腫,鼻屎挖了又有。
時日稍長男的都是黑旋風,女的都成孫二娘,很難分清張三和李四。
一麵麵坡都被赤鐵礦、紅旗、人們腳上手上的傷口流血披上紅妝,看去整個大地都像繃足了勁兒在沸騰和燃燒著。
正在背礦的曹妹揣在衣兜的試卷紙掉出來,被風吹著像鴨子撲地而行。她忙擱下背篼兒去追。
“往哪跑,老子今天離不得你!”
“哼還怕我把你弄臟了呀,幾麵坡都是這樣子的!”
她這樣稀奇古怪嚷著,女生背後的話有時被男生還“臟”。很快就被帶到一座山溝旁。
就在她抓住“逃兵”後抬頭之瞬間,發現山崖上的藤蔓中好像有個人影。
此前她就知道有個找礦隊長失蹤了,指揮部還組織了專門的搜救隊。
這時搜救隊早已解散,但還有個叫花香果的女子日複一日地在山上轉,不時對著山穀喊幾嗓子:“冷駿,冷駿——駿哥!”
是指揮部的人員,才沒有被說成是女瘋子。
曹妹是個心細和有愛心的女孩,馬上就去指揮部找到了花香果。
由於沒把握怕挨批評、甚至吃白旗,當著眾人她說話稍微延遲了一下。
花香果立即就會意了,走出指揮部,在外麵和她交談。
過不多久,她倆便來到那座山溝邊,旋即又從那道岩壁的側麵,披荊斬棘,摧枯拉朽,時做壁虎,時做四腳獸地到達“人影”那裡——死人啊?
一個怕得向後縮——當然是曹妹了,一個身上每個細胞都是九分的希望與一分失望在共舞,因此身體熱得像個火球要燃燒起來了。
始終相信他還在,地球消失了他都還在。
就像是搭在藤條上的一片破毯子,花香果獨自靠近,好臂力,輕而又輕地慢慢取了下來。
小心翼翼地在曹妹幫助下背起這張皮,曹妹在後護著,把他背上來。
花香果對這幾麵山已了若指掌,徑將他背到一個很淺的乾燥山洞裡躺下。
放好他的手腳。
曹妹壯起膽兒,迫不及待就先去撥開了他臉上亂七八糟的胡須和蛛網,
眼中這人早死了。有點奇怪的是他不嚇人,看去像睡著了,甚至,“這個死去的人像活著似地微笑。”
“我認得他!”
“咦,你咋會認得他?”
“我還認得他愛人,當時,他愛人在鴨嘴山掃盲,我也在那裡當掃盲老師。”
花香故技重施,趴下去先用發夾撓他牙關,順利!一點一點被她撓開了。
她便卡住他的鼻孔嘴對嘴吹氣。
曹妹看得臉紅心跳,心想我守著乾嘛呀,說我去找水。
曹妹用水壺提水回來,見花香果已經溫存地把冷駿摟在懷中,顯然已經救活了。
心一直懸吊吊的害怕插白旗,把水壺遞過去,看一眼大起膽子在他臉上摸一下(怕被吃醋)趕快走了。
她拿著水壺一點點喂他,剛開始聽見他咽喉在“嗤嗤”地響並從口裡冒出細細的青煙,就像滴在戈壁上。
水喂完見他胡須裡的嘴唇還張著,這壺水對他焦乾的兩張皮來說簡直就是杯水車薪!
她想再去找水,又覺不放心,把他單獨留在這裡怕有壞人,就算來的不是壞人,會怎樣對待這具木乃伊也很難說。
獸蛋兒已活過來了,故意不睜開眼睛。
死過——而且是兩次死過並在她手裡複生——的人是多珍惜這新生時光呀,他如嬰兒般就要讓她一直摟著才好,享受她的氣味、享受她的溫暖和柔軟,舒筋和絡愜意無比覺得就像一口口把她吃下去了吃進肌肉裡吃進心裡腦子裡去了,當然沒有吃碎喲整個身體完好無損隻不過進入到他的身體裡去了。
他想起瞄一眼可人兒,睜了睜眼皮沒有睜開,未理儘的幾根蜘蛛絲粘液都還爬在他眼縫上。
他惡作劇用瘦成了竹簽的指頭去撥弄她的前襟,這幾乎是出生時那一幕的重演,一撥衣裳就破了,將掩在胡須窩兒裡的嘴湊上去就嘬起來了。
夢中那麼活生生與實際並無差彆多次與大耳神一起的花香果並不太羞澀,感到很甜蜜很興奮,他完全“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