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懷一邊聽著他說,一邊站起了身,背著手垂著頭在屋中來回緩慢地踱著步,像在想什麼事情。
「白水河南岸今年新設箭塔一百二十座,如今共有箭塔七百六十座,另有滄北堡、龍城堡兩處要塞和大小堰口十二處。從軍備力量上來講,我軍有壓倒性的優勢,並不懼北狄。」
葉傾懷仍然在踱步,並沒有看何青長。
她在等何青長的「但是」。
終於,何青長深吸了口氣,破釜沉舟般說到了重點:「但也正是因為這個我軍在人數和軍械上碾壓式地超出敵軍,如果衍生為持久戰,我軍的消耗也遠遠大於敵軍。」
葉傾懷終於停下了腳步,她看著何青長問道:「你是說,北狄想和我們打持久戰?朕沒記錯的話,持久戰不該是他們的劣勢嗎?」
何青長道:「先前我們有此推論是因為兩點。其一,北狄國境內以雪原和荒漠為主,耕地麵積極少,所以他們獲取糧草補給的主要方式是靠行軍沿途劫掠大景的城鎮。其二,北狄境內的驛站和道路情況都遠不如大景,因此後軍向前線運送糧草和軍械的效率都比我們低很多。」
說完,何青長突然話鋒一轉,道:「但是對於現在的北狄軍隊而言,這兩個問題都可以用金錢彌補。他們吸收了虎豹騎的殘黨,已不是我們印象中的蠻荒小族。據微臣了解,如今的北狄軍隊無論是在修橋鋪路還是在軍械武裝上,都並不落後於我軍多少。因此,隻要他們手上有錢,那麼無論是糧草器械、還是工事補給,都有能力與我軍一戰。」
葉傾懷神色有些不快,道:「北地苦寒,他們又不開商市,從哪裡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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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青長默了一下,似乎是想給葉傾懷這股怒氣一個緩衝。
葉傾懷歎了口氣,道:「你不是會妄言之人。說吧,不必與朕繞彎子。」
「微臣前幾日在軍中查到,八月我軍大敗時,中軍幕府被俘,曾被北狄繳獲兩百萬兩銀票。」
「兩百萬兩?」葉傾懷脫口問道,她覺得是何青長口誤了。
何青長的頭低了下去:「是。」
很快,一股怒氣混雜著幾縷困惑迅速爬上了葉傾懷的眉眼。
房間裡有一陣令人不安的沉默。
然後何青長聽到葉傾懷短促的笑了一聲,那聲音中有種怒極反笑的荒誕和冷酷。
「兩百萬兩銀子……你知道是多少錢嗎?還是你覺得朕不知道兩百萬兩銀子是多少錢?允州去年一年上交朝廷的賦稅也隻有三百七十萬兩!不說這些遠的,你是朝中重臣,你該知道,內閣經常為了一筆一百萬兩的款項都能爭上一兩個月。而你現在告訴朕,在前線的兵營裡麵居然放著兩百萬兩的銀票?而且這些銀票還因為幕府被俘而被北狄拿去了?一個滿是文士的幕府揣著兩百萬兩銀票跑到前線去乾什麼?何青長,你自己聽聽,你說的是什麼鬼話?」
葉傾懷站在何青長麵前,垂目看著他,睚眥欲裂,眼中有些發紅。
何青長的肩頸早已不似平日挺拔,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把頭埋得極深,卻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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