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小廝說:“四少爺說車上都是些畫畫要用的,諸如畫幾畫架之類,請公子不要嫌棄。”
這哪是怕他嫌棄,是怕他不收才這樣說,裴溪亭了然,說:“改日我親自謝他。”
“那小的們幫公子搬進去。”
裴溪亭點頭,正要進去,又是一輛馬車跑過來。駕車的馬夫跳下車,拱手問:“可是裴三公子?”
裴溪亭點頭,馬夫便說:“小的是替青哥兒來給您送些東西的,一些夏天要用的被褥帳子,還有青哥兒給您挑的幾套衣裳首飾。青哥兒說了,送了這些東西,他就和您恩怨兩清,以後見麵就是陌生人了,您千萬彆攀扯他!”
這戲演的,裴溪亭仿佛很傷心似的歎了口氣,低落地說:“好……我知道了,搬進去吧。”
馬夫說:“好嘞。”
忙活了半天,小院煥然一新,裴溪亭各自給人打發了賞錢,等大家夥都高高興興地走了,兩人站在廚房前,各自沉默不語。
俄頃,元方提出了自己的見解,“我們雇個廚子?”
“有沒有那種能用菜刀殺人的廚子?”裴溪亭認真地說,“否則我怕他被我牽連,命喪小院。”
元方說:“這樣的廚子一時上哪兒找去?”
“算了,出去吃吧。”裴溪亭一錘定音,“出了巷子就是街道,到處都是賣吃的,平常吃點什麼也不貴。”
元方內斂地說:“好的,那我們現在……”
“走著。”裴溪亭說。
兩人出門吃了一碗豆腐羹,元方酷愛碳水,還吃了倆雞肉饅頭。
路上,裴溪亭買了一小籃李子,一路晃悠回去。
“真是走半天都見不到個人影……怎麼?”臨近拐彎,裴溪亭話未說完就被抬手打斷了。
“門前有人。”元方輕聲說。
這都能聽見,比胖瘦組合厲害多了啊。裴溪亭示意他按兵不動,勾著籃子邁步出了拐角,看見了院門前的人。
月色清冷,那人玄衫輕晃,額頭眉骨、鼻梁唇峰起伏曼妙,十足的吸引人。
“稀客,貴客。”裴溪亭走過去行禮,“我門前這地被殿下一踩,下次房租得翻一番了。”
太子偏頭看他,說:“手腳夠快的。”
裴溪亭愣了愣才明白過來,指著院子說:“前兒跟牙子打聽這院子的是您的人?”
太子不語,裴溪亭笑了笑,說:“那真是對不住。但您若想,隨手就能買下它,之所以遲疑讓我鑽了空子,必定是不夠滿意。”
這要是旁人,恨不得立刻把鑰匙交給太子以表孝敬,他卻半分沒這意思,不是不“懂事”,而是根本沒這念頭。太子隨口說:“院子倒還湊活,隻是我若租下,隔壁兩人要時刻懸心。”
“殿□□貼下屬,很是難得。”裴溪亭說,“院子我今兒都收拾好了,您要是不嫌棄,以後散心的時候隨時都可以進院坐坐,反正這院牆對您來說也相當於沒有。”
太子沉默一瞬,“何意?”
他看著人的時候,眼睛像墨玉,濃鬱而深邃,隻能見表麵,不能見芯。裴溪亭莫名靜了靜,回神說:“隨時隨地為您分憂啊——我不是在抱大腿嗎?”
“你倒坦誠。”太子說,“與我相處,不怕?”
“伴君如伴虎,我肯定怕,但若因為怕就不和您說話,那還怎麼抱大腿?而且吧,”裴溪亭隨手拋棄一顆李子,又接住,光明正大地欣賞太子殿下的臉蛋兒,“我覺得您平時還是很好說話的,譬如您好歹沒有讓我跪著回話,官威可比芝麻官還小呢。”
“看見旁人跪著與我說話並不能讓我愉悅或者自得,畢竟讓一個人跪地匍匐實在簡單。”太子淡淡地說,“若你因此覺得我好說話,那是你不了解我。”
“我說的‘好說話’,是您平日不怎麼拿架子,能溝通,不是說您心軟,許願菩薩似的,我求什麼,您應什麼。我也確實不夠了解您,可哪有一見麵就全盤了解的,我又不是神仙。”裴溪亭把自己的小心思道出,“但是,您多和我見麵,我不就越來越知道該怎麼抱您的大腿嗎?”
太子不置可否,說:“觀天時,後兩日多雨。”
裴溪亭:“啊?”
太子說:“明日傍晚,朝華山,替我作一幅雨中天地。”
明明是命令,裴溪亭卻當邀約似的,拱手笑道:“遵命。明日,朝華山,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