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置可否,說:“你還未取表字,‘問涓’一名,何來?”
裴溪亭沒想到太子會問這個,一時沒有說話。
其實“問涓”是爺爺給他取的小字,溪亭問涓自有雅趣,自得安樂,爺爺望他問水以自明,寧靜致遠,富貴悠閒,隻是老爺子走後,再沒人這麼叫他了。
“是從前遇見的一位老人為我取的,我特彆喜歡,也很珍視。”
那張臉上露出真切的悵惘和難過,太子正欲順滑,就見裴溪亭屈膝跪在坐墊上,孩子似的撐著下巴,期待地看著他,“殿下,等我要取表字的時候,您能不能幫我取這兩個字啊?”
太子沒有應答,俞梢雲說:“殿下又不是公子的長輩,怎麼取?”
“君父君父,天子為萬民之父,殿下是儲君,那就是萬民的小爹,怎麼不能取?”裴溪亭很有見解,“您要是能給我賜字,我們裴家至少得擺席三天。”
太子因為這個“小爹”沉默一瞬,隨後問:“為何要我取?”
“第一,我就認識您這一位除父親外可以給我賜字的人;”裴溪亭再抬起一根手指,“第二,好歹是表字,要叫一輩子的,我想挑挑賜字的對象;第三,我覺得這種要求,也隻有殿下才會答應。”
太子說:“因為我好說話?”
“不,”裴溪亭拍馬屁,“因為您開明,而且很會疼人。”
會疼人,太子難得詫異,“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裴溪亭伸手指向俞梢雲,說:“您能讓那般驚天動地的笙樂順順利利地吹那麼久,還不夠溫柔慈悲寬宥仁愛嗎?這要是我,立馬拿針把那張殘忍罪惡的嘴縫了。”
“!”俞梢雲捂住嘴巴,悶聲說:“裴三公子,請不要隨便給殿下諫言!”
“有道理。”太子無視俞梢雲幽怨委屈的眼神,看向撐臉歪頭的裴溪亭,“會撫琴嗎?”
“要彈得好,您才答應嗎?”裴溪亭賣乖地笑了笑,“我不會。”
他對樂器還真沒有太多涉獵,隻會一點鋼琴和吉他,這地方又沒得彈。
“殿下,這樣吧,”裴溪亭一盤算,“您撫琴,我畫畫,要是我畫得讓您滿意了,您就賞我,答應到時候給我賜字,行嗎?”
太子不上當,說:“這筆生意我賠本了,我本來沒必要撫琴。”
裴溪亭笑了一聲,屁股一歪就斜坐了下去,手肘撐桌,“這話我不敢苟同。您讓我畫雨,可雨有千萬種,我要畫哪種?我在朝華山,麵前坐著殿下,所謂寓情於景,人境合一,殿下便是我作畫的一環,是我的繆斯。”
最後那個詞,他用的希臘語,說得繾綣,大鄴土著卻聽不懂,抬眼瞧過來,“何意?”
那顆左頰痣像水露青山間的飛鳥,淡紫木槿的花蕊,裴溪亭視線儘頭的朱砂血,奪目殺人。他睫毛輕顫,笑著說:“您可以理解為,我看見你就手癢難耐。”
俞梢雲記恨裴溪亭方才的“建言獻策”,聞言立馬趁機反擊,“你竟然隨時隨地都想毆打殿下?!”
來內侍不忍卒視,默默捂臉:“……”
“殿下,”裴溪亭好奇,“這位俞統領有對象……紅顏知己嗎?”
“這位俞統領沒有,”太子說,“已經砸手裡了。”
俞梢雲哀怨地說:“殿下!”
太子並不理會這瘮人的“嬌嗔”,看著裴溪亭凝視著自己的那道明目張膽、堪稱找死了的喜愛目光,指尖撥弦,垂眼說:“好,我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