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內侍揮手振出袖劍,一劍割碎了刺客喉嚨,對俞梢雲說:“殿下說你退步了,手腳忒不利索!”
“什麼!”俞梢雲抽空拍了下額頭,給自己加了把勁,“乾他祖宗!”
來內侍老胳膊老腿倒是很靈活,一劍撐地,瞬間抬腿絞斷了一個脖子,平穩落地後反身又是一道冷光飲血。他陰險地說:“‘他’是誰?”
“絕對不是殿下,老東西彆想坑我!”俞梢雲對著一圈刺客冷喝,又像是要跟跑遠的殿下澄清似的,“乾你們祖宗!”
雨打在臉上,裴溪亭被拽著跑,喘氣說:“我以為殿下會在刀劍之下巋然不動呢。”
太子氣息平穩,絲毫不像奔逃,“你不是不想聽不想看嗎?”
裴溪亭愣了愣,又笑道:“那真是對不起,影響您的逼格了,回去一定賠您一身新衣裳。”
世間知識淵博,任誰都學之不儘,太子不恥下問:“逼格?”
“您可以理解為:氣場。”裴溪亭看不見,一個沒注意,腳尖踢中一截斷枝,整個人毫無防備地往前栽去,好在太子及時橫臂一擋,那雙手臂修長有力,托起他的時候並不費力。
裴溪亭扯掉眼前的腰帶,看了眼麵色平靜的太子,道了謝,繼續向前跑。
“但我們為什麼要跑啊?”他說,“可不可以找個犄角旮旯躲起——”
迎麵那棵樹上跳下來一人,刀兜頭朝他砍下,那瞬間裴溪亭根本來不及有太多反應,下意識鬆開太子的手把人推開,同時撤身閃避。
刀鋒的餘威撕裂了裴溪亭的衣袖,他腳步踉蹌,被刺客一腳踹倒在地,撲進了泥濘裡。
肩膀一痛,裴溪亭還沒來得及喘氣,刀已經追著他砍了下來,他沒有動,看見那把刀在半空陡然僵住,掉落,玄色袍擺旋過一幕殘影,袍擺生花的景致瞬間落幕,那把刀也已經被一腳踹了出去。
身後樹梢震顫,唰唰地落下葉子。
裴溪亭睫毛一顫,看見從後麵伸出來、驟然捏斷了刺客脖子的那隻手。
冷白的,在雨幕中像鬼手,有種驚怖詭異的美,裴溪亭莫名打了個顫,卻不隻是懼怕,還有一股興奮。
刺客轟然砸下,泥水濺了裴溪亭一臉,他偏頭閉眼,再睜眼時,太子正慢條斯理地拿著巾帕擦手。
停滯的心跳重新跳動起來,裴溪亭就這麼仰視著太子,喘了喘氣才說:“我現在是該坦率直言,還是假裝不知?”
太子丟了巾帕,抬眼瞧向裴溪亭,“可是在罵我?”
“那倒沒有。”裴溪亭撐地起身,不太舒服地扭了扭肩膀,疼得蹙眉悶哼了一聲。他從袖袋中摸出巾帕擦掉臉上的泥,緩聲說,“殿下的身家性命何其重要,我主動接近您,向您示好,還提出要進入籠鶴司,您懷疑我的居心,想借機試探我,我能理解。”
太子問:“何時覺察到的?”
裴溪亭指了指腳邊的刺客,“就他倒下來之後,危險消失,我的腦子也能轉得快些了——您既然知道自己是刺客的老顧客,出門在外應該會做更周全的防範,就算不做,那應該就是非常自信,如此一來,您就不大會帶著我逃竄,畢竟這場麵對您來說,還沒到危急關頭。我是有點害怕,不想再聽下去看下去,可我也自認這大腿還沒抱到能讓殿下這麼體貼的地步。”
裴溪亭濕漉漉,臟兮兮的,像隻被雨欺負的赤狐,時不時抖一下身子,落魄卻不醜陋。太子目光沉靜,“我以為你會哀怨或委屈。”
“我以為您不會覺得我會哀怨或委屈,畢竟我的性命對您來說並非珍寶,我們身份懸殊,按‘理’,我為殿下死都是護主,是榮幸,裴家要給我立忠義祠的喲。”裴溪亭丟掉臟兮兮的巾帕,敞亮地說,“我這人誠心誠意的時候並不知道‘口是心非’怎麼寫,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不安分,也很坦率。”太子收回目光,“走吧。”
裴溪亭連忙跟上,“去哪兒?”
“湯泉。”太子指尖微勾,半空風聲掠過,一人落在他身前,撐傘罩住他。
裴溪亭瞅了眼送傘小哥,握住傘柄,趁機也躲進傘下,雖然都是落湯雞了,但有傘就遮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