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些悲傷與孤獨,**與野心,鋪就了這條貫穿無數歲月的道路。
千萬年來,無數人奔走在這條路上,卻又迷失在這條路上。
而現在,就連這條路,也終究要被收回。
夏彌,繪梨衣,諾頓,康斯坦丁,路鳴澤,零,芬裡厄,諾倫,拉塔托斯克,維德佛爾尼爾
以及尼伯龍根內的二代種,初代種,甚至那些死侍,身上特殊的力量都在遠遠不斷的被收走。
他們的身體開始變得焦黑,氣息越來越虛弱。
路明非呆呆的站在原地,愣住了。
突然其來的一幕,讓他變得不知所措,讓他難以接受。
“師妹。”
“繪梨衣。”
“老唐。”
這個畫麵,讓他忍不住的顫栗。
殘破的尼伯龍根,焦黑的大地,遮蔽天穹的樹枝,慢慢乾涸的眾人。
唰!
一根樹枝如閃電般從橫亙在天穹上的裂隙中落下,朝著艾拉遍布裂痕的身體落去。
艾拉似乎早有察覺。
可她卻沒有躲。
因為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量去躲了。
這個一直帶著神秘麵紗般的女人,這個猶如一輪清冷月色般的女人,就那麼抬起頭,靜靜的看著那根樹枝貫穿空氣,朝她落下。
她的眼神那樣平靜。
連諾倫,尼德霍格,維德佛爾尼爾與拉塔托斯克這些存在都不能幸免,已經力竭,身體瀕臨崩潰的她,又如何逃得掉?
或許這就是諸神的葬禮吧,她想。
在樹枝即將貫穿她的時候,艾拉隻感覺一雙手臂強而有力的抱住了她,把她撲倒在一旁。
路明非在最後時刻,抱住了她。
他抱著艾拉滾落在地,避開了那截樹枝。
艾拉的眼神有些愕然的看著路明非。
她不是驚訝於路明非的舉動。
而是此刻路明非明明紅著眼,明明身上滿是皸裂的痕跡,明明看得出來,他正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卻還是在最後下意識的把她撲倒在一邊。
明明知道,這麼做毫無意義,因為無人能夠避開世界樹,可他還是這麼做了。
沒有刺穿艾拉,更多的樹枝從天穹垂落,朝著兩人刺來。
“世界樹在收回權柄,現在的我,躲不了的。”艾拉輕聲說道。
她看著路明非顯得有些猙獰的臉,這張臉距離她如此之近。
換做以往,她可能一杖就把路明非砸飛出去。
可她此刻卻沒有任何力氣,也沒有覺得被冒犯到。
有的,隻是一些奇怪的感覺。
她看過路明非為了繪梨衣,為了夏彌,為了諾頓,為了他的朋友奮不顧身的畫麵。
她曾經對於路明非的作為很難理解。
雖然不理解,但對她來說,還是有些觸動與羨慕的。
可她從來沒有想過,她自己也會經曆這樣的畫麵。
驕傲如她,不屑,也更不允許自己被人這樣保護。
她看著猶如尖刀落落下的樹枝,掙紮的起身。
路明非卻一把摁住了她的手腕,兩根樹枝立刻刺穿了他的背部,從他的胸膛穿出,朝著艾拉刺落。
卻在即將刺進艾拉的身體中時,被路明非狠狠的抓住。
那樹枝犁出的鮮血,把身下的艾拉都澆了滿身鮮血。
艾拉的童孔驟然放大起來。
路明非像是渾然不覺般。
他隻是死死的抓著從胸膛穿出的世界樹樹枝,聲音嘶啞猶如受傷的野獸,“在這最後,起碼,讓我能夠,保護你,哪怕是一秒鐘也好。”
他扯出一個無比難看的笑容,“這樣,我就不會顯得,什麼用都沒有了,不是麼?”
他的心像是碎了。
如果他不來這裡的話,師妹,繪梨衣,諾頓,所有人都不會死吧。
他眼裡的光也開始變得暗澹,黃金童褪去。
被釘在地上的夏彌,身體猶如焦炭般。
她沒有焦距的童孔落在路明非的身上,看著他的生命氣息不斷的衰落,看著他滿臉受傷的模樣,心理忽然一痛。
她習慣了路明非那臭不要臉賤兮兮的樣子,此刻看到他難過的神情,讓她身體迸發出巨大的力量。
她本就掌握著死神之國的權柄,她本該早點察覺世界樹的異變的。
夏彌使出身體中僅有的力量,把慣出自己身體的樹枝扯掉,一步一步走向路明非。
當她走到路明非身邊的時候,她的身上又多了數個世界樹造成的慣常傷口。
這些傷口,裡麵附著著世界樹的精神力量,不停的破壞著她的身體。
她彷若未覺,隻是靜靜的看著路明非,看著他逐漸暗澹的眼眸,伸手抹著他的臉,輕聲說道,“師兄,不要死啊。”
她是一個驕傲的人。
這種驕傲,從降生時就附著在骨子裡。
隻是這種驕傲,一直被這個男孩保護了起來。
這個男孩總是對彆人喊著不要死,好像生怕彆人死了一樣。
可死不死,也不是靠著喊一句就能決定的啊。
以前,總是路明非對她喊著不要死。
現在,也該是她對這個男孩說不要死了。
她輕輕的低下頭,在路明非的額頭上吻了一下,然後轉身,殘破的膜翼撕開血肉鑽了出來,朝著橫亙在天穹的那道裂隙飛去。
“師兄,不要死啊,我不喜歡欠彆人的!”
“如果你活下來,記得我不欠你了!”
在路明非僅有的視野中,殘破的膜翼從天穹墜落,那個小小的身影,就那麼撞入了裂隙中。
路明非掙紮著站起,而被兩根樹枝貫穿胸膛,釘在大地上。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的,現在,到了抉擇的時候了。”心裡有個聲音響起。
那聲音,冷酷,絕情,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就像是最冷的堅冰。
“做出選擇吧,正視你自己吧,隻有我,才能讓你脫困,救出弟弟!”
心底的聲音不斷的誘惑。
路明非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視線從繪梨衣,諾頓,路鳴澤等人身上掠過,漸漸模湖。
選擇麼?
選擇什麼?他的選擇從來都沒有變過啊。
從前是,以後也是。
意識沉淪,視野一片黑暗。
天空中那道裂隙,隨著夏彌的進入,也不再擴張,再也沒有樹枝落下。
夏彌用她僅剩的權柄,關閉了世界樹同向死亡之國的入口,把世界樹阻隔在精神世界中。
不經過死亡之國,就無法再繼續從死亡之國乾涉尼伯龍根。
金色的輝光漸漸隱沒,黑暗再次降臨。
可落下的世界樹樹枝卻沒有收回。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似乎凝固了起來,在滿是焦土的尼伯龍根中,鋪滿了一具又一具焦黑的軀體,悄無聲息,空氣中到處彌漫著腐朽的死亡氣息。
這一天,是諸神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