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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安車行(4)(2 / 2)

夕陽照在大陸澤上,染成一片金黃,頗有一番盛景,但此番盛景,張首席隻看了兩晚便看不到了,因為他還要繼續順著濁漳水把這種高堤溝渠繼續修下去,而踏白騎的速度委實驚人,第三天他就轉移到癭陶縣境內,看不到巨鹿澤了。

而也就是來到癭陶縣的當日,他便發現,不知道是不是烏鴉嘴的緣故,前日所言黜龍幫的麻煩果然漸次來了。

當先一個,便是水利工程的後續……黜龍幫修的快,修完就走,後續帶來的一些問題則需要傳導到官府和巡騎,才能再集中轉達過來。

目前來看,核心問題還是更細微的水源爭奪。

這是免不了的,而讓張行重視的一點是,即便黜龍幫把均田授田製當成基本國策一般對待,而且還趁著大魏崩塌之際在河北係統性的拔出了各處豪強,可是,就在這黜龍幫統治的最核心區域,還是出現了明顯的民間有力人士。

在這次的水利末梢爭奪戰中,宗族以及黜龍幫背景的基層官吏開始成為主力。

這似乎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張行不敢說黜龍幫的官府就比這些民間秩序更公道,更重要的是,黜龍幫也沒這個能力將自己的行政觸角放在最基層。

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讓刑律部和戶部一起,跟在踏白騎的後麵再搞一次大規模巡審,來為這些細微爭端做調解和判決。

隨後,是大行台那裡的問題。

黜龍幫的此輪軍改已經到了尾聲,而似乎是為了徹底消解之前的波瀾,也的確是在張行的建議下,在一切都成定局的情況下,徐世英公布了自己的一些選擇根據……他承認自己有一些他身為軍務部總管的私人裁量權,但總體上還是遵照了這些將領跟部隊的緊密關係以及他們在幾次大規模戰事上的表現。

而這個表現,就引發了黜龍幫內部的一些紛爭,最終鬨得有些難看了。

為什麼前日劉黑榥與韓二郎沒有說這些事情,原因很簡單,他們是此輪軍改的最大受益者,當然不會無事生非。

回到問題本身,其實爭論焦點很簡單,一個是最常見的爭功,人人都覺得那場戰役中自己如何如何,誰誰必然比不上,這一點屬於老生常談;而另一個爭論的焦點就是,哪些戰役有資格成為軍改中人事任免的參考?

徐世英給出的是表格上清晰標注著以下戰役:濟陰東郡建幫起義,曆山之戰,平原郡般縣防禦反擊戰,漳水之圍,渦水剿滅大魏禁軍戰,河北北地平定戰。

爭議的焦點在於,相當一部分人認為,河北北地平定戰屬於伐謀、伐交、伐政,是瓜熟蒂落,軍事上的發揮不大,並不能顯出來打仗的能耐;而相對應的,黜龍幫在曆山之戰前對梁譙一帶的防禦性突擊戰,進入河北後為了立足打的渤海郡突襲戰,也都是關鍵戰役,而且更顯軍事能力。

對此,張行心知肚明,這不是什麼膚淺的爭論,實際上,這種爭端直接關係著許多人、許多團體的歸屬感與政治地位。一旦確定,將來也許繼續影響著黜龍幫內部的政治生態。

比如說,曆山之戰前對韓引弓的那場防禦作戰,為什麼這麼多人提?因為那是內侍軍的根子,也是踏白騎第一次出場,這兩個背景的幫內高級官吏就會對這件事格外看重。

彆的不說,現在的涿郡太守老沈,當年就是那一戰中展露頭角,而在這一戰之前,具體來說,在踏白騎第一次組隊衝鋒之前,他還是一個明顯對黜龍幫有抵觸心理,覺得自己單純是因為家鄉被黜龍幫占據屬於被逼迫過去的修行高手。

他能不上心嗎?所以以他為首的幾名嶄露頭角踏白騎對這件事的反應極為激烈,和南麵內侍軍的王焯幾人相得益彰。

至於說渤海突襲戰,那是河北義軍的根!

不管是窩在高雞泊的竇立德,還是之前從渤海平原去登州又折返的高士通,都是這一戰才正式在黜龍幫立足,如何能不重視?而黜龍幫既選擇在河北立下根基,這些本土義軍的影響力也是不能忽視的。

而想到這裡,張行忽然又想到了劉黑榥,這廝從竇立德去幽州後日益活躍,隱隱有背靠大行台成為河北義軍首領的趨勢,結果前日來見自己卻沒有提這件事情……是體諒他張首席和徐總管,還是到底不如竇立德那般曉得要多團結人心呢?

恐怕還真不好說。

思索許久,張行隻能給出批複,徐世英原定的說法不變,將梁譙防禦戰納入曆山之戰中,非隻如此,之前黜龍幫與張須果集團的拉鋸也應該納入其中,要將曆山之戰擴展成一個戰役;同樣的道理,渤海突襲戰也可以納入針對河間大營的般縣大戰,甚至河北義軍在高雞泊的堅持,也可以納入其中;而吞風君的黜龍之戰也應該納入河北北地的平定作戰中。

最後,張行還專門寫信給張世昭、許敬祖幾人,讓這幾位政治智商極高的人著手編纂黜龍幫的簡略起家史,並專門提醒,應該對內侍軍,南陽伍驚風莽金剛義軍,河北義軍,蕩魔衛,乃至於知世郎王厚的義軍都抱有正統來源的包容性,而且應該著重寫明白大魏暴虐黑暗,黜龍幫各路豪傑對大魏反動,繼而聚攏成事的脈絡。

甚至,李樞也應該給予客觀的評價,說清楚他的功勞和不可饒恕的背叛。

送完這封信後,張行難得有些疲憊,這是他這些日子隨行挖河後少有的感覺,便也提前睡去。

孰料,半覺黑甜,到了這晚上三更時分,有人直接闖到了張行睡覺的窩棚,喊醒了張行。

張首席翻身坐起,一時有些發懵,因為來到他跟前的,除了他一早感覺到的雄伯南,還有陳斌、徐世英、王叔勇、徐師仁、謝鳴鶴、張金樹、閻慶、錢唐。

想了一下,張行隻能開玩笑:“這是司馬正打到鄴城了?可便是鄴城被奪下,你們也該帶著魏公一起逃出來才對吧?”

陳斌想要說話,卻被素來謙讓的雄伯南擋住了,後者主動第一個開口:“首席,前軍來報,李樞似乎到了太原。”

張行想了一想,終於意識到為何是這般陣仗了,卻隻是搖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刀兵相見是難免的……何至於此?”

陳斌終於搶到言語:“首席,關鍵不在於此。”

話雖如此,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其餘人也都沒有把話直接說出來的意思。

張行沉默了一會,猜到了原委:“他想回來?”

“是。”徐世英言簡意賅。“他說他願意獻出樓煩關,引我們入太原……這樣河東的魚皆羅根本支援不及,太原的王懷通又是個文修,隻要我們派遣三位宗師以上,是可以突襲得手的。”

魚皆羅,逃到東都後又被白橫秋招攬過去的老牌宗師,實際上,很多有關隴背景的將領從江都那邊回到東都後都選擇倒向了白橫秋,至於王懷通則是太原本鄉本土的宗師,一文一武,算是大英在晉地的兩個支點。

“你們覺得可信嗎?”張行微微挑眉。

“事關重大,魏公身體不行,沒趕過來,但我們幾個路上商議了一下,都覺得此事真假不好說……”雄伯南肅然道。“還得首席拿主意。”

“我不想立即主動開戰……一旦入了晉地,便是能立足,咱們跟白橫秋也肯定要在山窩子裡麵對麵耗下去。”張行緩緩以對。“而且,我也不想接納李樞,便是他真的想回來,我也不想納他!”

“我們的意思是,若能將計就計,將他擒回來,就地正法,也是個說法。”徐世英提醒道。

“不錯。”謝鳴鶴也點頭。“所以,信與不信無所謂,關鍵是這算不算個機會……你不想突襲晉地,難道不想擒殺李樞?”

“不想。”火把下,張行揉了下眼睛,給出了一個意外的答複。“他這個人,若是回來,不管是収降還是正法,幫裡肯定有動蕩……這事就像往煮魚的鍋裡倒滿瓶子醋,看起來是去腥了,其實反而壞了湯底;而於他個人來說,之所以會來這麼一回,不管是真想回來還是引誘我們,都免不了他忍受不了自己無所為的心態……要我說,對付他,最好的法子就是輕視他,乃至於無視他……把他當做一個投降過去的尋常舵主來看最是妥當,咱們至於因為一個叛幫的舵主弄得這麼多龍頭總管連夜亂跑嗎?”

眾人都有些無言以對,不是沒人想過或者猜到張行可能就是這個意思,但問題在於,不來之前,誰敢保證呢?

而且平心而論,在場中確實有幾位對李樞此人如鯁在喉,如芒在背。

暮色深沉,數千裡外,就在張行結束了與黜龍幫最高層的這場臨時會晤的時候,蕭輝則連夜召見了白有思。

滿是燭火的大殿上,這位南梁國主開門見山:“白娘子,所以,若我不用你們為援兵,大明便要起兵來攻是嗎?”

白有思看了眼立在側麵的杜破陣,然後再看蕭輝,明顯不解:“蕭國主難道沒聽杜龍頭言語嗎?他是龍頭,我這個龍頭還須年底才能翻正,他說的話便是黜龍幫要說的話。”

蕭輝連連搖頭:“我還是想聽白總管把這話說出來。”

“確係如此。”白有思言語乾脆。“蕭國主若不用我們,我們自然要攻取淮南以自肥。”

蕭輝沉默良久,然後負手居高臨下來問:“何至於此?”

“國主說笑了。”白有思不由失笑。“當今之世,乃大爭之世,便是隻有四家,那也是大爭之世,所謂不合則戰,大約如此!”

“可是你們跟東都不就隻是不戰嗎?”蕭輝當即反問。

“隻是之前戰後定的不戰之約罷了,合約到期,必然也是不合則戰。”白有思絲毫不做避諱。

蕭輝想了一想,一聲冷笑:“可是白娘子,既是不合而戰,既是大爭之世,我便是退讓,許你們引兵平叛,不也是羊入虎口嗎?跟丟了淮南逃走有什麼區彆?”

“當然有。”白有思忽然提劍上前數步,來到蕭輝跟前,然後隔著一節台階抬頭相對。“蕭國主,黜龍幫或者說大明,在沒有滅掉東都和大英之前,是不可能全局南下,然後將自己的腹心放在人家刀口的……換言之,不合而戰,我們也隻會取一個淮南,何況是合呢?我們的合,必然要比真火教操師禦的合更寬鬆!”

蕭輝沉默不語。

白有思看了杜破陣一眼,後者心中會意……他如何不知道,蕭輝這般反應,其實已經心動,隻是需要一些額外的說明與保證罷了。

一念至此,杜破陣心中長歎一口氣,艱難開口:“蕭國主,你要明白我們黜龍幫的好意!我們來南麵,一則是跟你們不合則戰,二則也是要防著大英從上遊衝出來,所以我們替你去平叛湖南,同時也是替你抵擋大英,這對我們來說才是合的道理所在,大英是關隴的根底,他們對南人向來視為案上魚肉,是不降則戰。至於說,黜龍幫有沒有將來施展開來吞並你們的意思,便是有,那也是北麵統一之後,而真到了那個時候,你還沒有用我們這把刀在江南剖開你的一片天地,隻能說,便是被収降了也活該。”

這番話說的意外的情真意切,白有思都多看了杜破陣幾眼。

蕭輝也明顯被對方說動,不由艱難相對:“若是這般,我有三個條件。”

很顯然,他之前三天內必然思索稱量過許多遍這些事情。

“蕭國主請說。”白有思言語輕鬆,甚至主動往下走了幾步,讓開空間,以免咄咄逼人。

“大明和大梁是平等關係,而且要正式結盟,我們借盟友的兵馬平叛和抵禦大英,而且盟約要明確兩家疆界、臣屬,而且若將來取下巴蜀,也是大梁的基業,咱們南北平分。”蕭輝言語急切,頗有些如釋重負之態。“此其一也。”

“平等盟約應該無妨,可以仿照與東都的例子,至於說平分天下,這個我覺得有待商榷,而不管如何,這個都要大行台那邊回複。”白有思立即拱手。“出了此宮城,咱們就派人速速北上。”

蕭輝點了下頭,繼續來言:“你們的兵馬進了我們疆界,我們供給你糧草,你們則應該嚴守軍紀,不得劫掠,也不能擅自偏移我們定下的行軍路線和平叛地區。而且,平叛過程中,我身為國主,才是唯一能做賞罰的人,所以你們不能殺降,叛軍官兵都要我來處置……此其二也。”

“這個沒有問題,我現在便可以答應。”白有思脫口而對。

蕭輝點點頭,神色卻愈發凝重:“其三……白娘子說,你殺操國師如殺一犬?”

白有思立即笑道:“我說的是如凡人殺一犬,麻煩是有的,但總有把握……如何,蕭國主的意思是,讓我先殺操師禦,兩家方能合?”

“不是。”蕭輝旋即肅然。“我是說,將來局勢穩定了,我們南方不需要你們協助就能自為了,要你們走,你們要隨時走,不能拖延。”

白有思立即點頭:“但要先結清報酬……我們來打仗不能白打,奪取州郡,消除叛逆,都要明文記錄對應酬金。”

蕭輝愣了一下,立即頷首。

天亮之前,商議完具體細則的白有思、杜破陣一起走出行宮……來到宮門前,白有思有些疑惑回頭:“我本以為他曉得利害,知道我們心存不軌,與我們撕破臉也說不定,如何最後還是答應了,且這般乾脆?他不像是那般懦弱之輩吧?”

杜破陣苦笑一聲,在淩晨的露水中攏手以對:“整個大梁都如泥沼上的房屋,還時不時有潮水在眼前湧出來……要我說,咱們說不得已經是他最正經的支柱了,跟他懦弱不懦弱有何關係?”

白有思一時錯愕。

而話到這裡,杜破陣收斂表情,複又有些艱難言道:“其實白總管,我現在覺得,咱們還真不如直接開戰的好,我有一萬義子軍,一萬長槍營,外加淮水水軍,以你的英武,和徐州的後援,說不得真能全取淮南、江東……”

白有思也沉默了一下,但還是搖頭:“人無信則不立,況且若是那般,荊襄就保不住了……咱們不能讓大英的人占據優勢。”

杜破陣隻能點頭。

此時,天微微亮,有雞鳴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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