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字仿佛一枚深水炸彈，轟然喚醒了蚩曜腦海深處的一段記憶。
“原來，這裡是雪中啊……”
他稍作沉默，似乎是為了做最終的確認，再一次向小二提問道：“這麼說來，龍虎山的天師，也都不姓張嘍？”
“張？不清楚。”
小二如撥浪鼓似的搖頭，“我聽說天師們都姓是國姓，倒是最近傳聞出了個小天師叫齊仙俠的，姓張的天師……聞所未聞。”
“這樣啊……”
說話間，剛才點的春神茶也被人呈了上來。
茶館喝茶，自然沒有什麼美人來演示那複雜玄奧的洗茶與衝泡手法。但采摘於清明前的茶葉蜷曲似青螺、如雀舌，邊沿上還有一層均勻的細白絨毛，綠茶輕緩地地漂浮在白瓷茶杯裡，猶如春染湖水一般，單是看著，就令人心醉神怡。
蚩曜端起來吹開茶葉抿了一口，隻覺得清苦與微甘交織著在舌苔蓓蕾之上，的確是滿口清香。但真要說跟以前喝過的其他出名的茶葉之間分個高下的話，倒也感覺不太出來什麼彆樣的特色。
似乎是從蚩曜的神情看出他對於春神茶不太感冒，小二連忙講解道：“客人有所不知，一般的茶葉頭酌次酌三酌之後，香味都會逐漸淡去，春神茶卻正要漸入佳境。而且咱們姥山的春神茶比起周邊品色更好，茶園隻許種植竹梅蘭桂蒼鬆，不摻雜一株惡木，所以姥山春神茶清香更加悠長，還沒有沃土氣與青葉氣。”
嗯……
怎麼說呢，雖然經過他的講解，蚩曜還是喝不出來所謂的“沃土氣與青葉氣”，但總算是勉強知道這茶好在哪裡了。
他微微點頭，放下酒杯，繼續剛才的話題：“既然剛才說到了那位天下第一，再往下可還有排名？”
“當然有了。”
看得出來，雖然目前隻是一個茶館小二，但小二也有一顆向往江湖的心。說起這些高手事跡來比推銷自家的茶葉還要更熱情一些。
“不過小的也記不得全部武評，隻知道在武帝城城主之後，公認的天下第二是桃花劍仙鄧太阿，他也是江湖上公認的劍神。以一根隨手折來的桃花枝引領劍道風騷。至於這第三嘛……就有點不太好說了。”
“哦？怎麼個不好說法？莫非是什麼魔道高手不成？”
蚩曜雖然已經猜出了結果，但還是嘴角含笑地調侃道。
“魔道……那是北莽才有的，不過這第三位雖然不入魔道，做事卻比什麼魔道高手都更加大膽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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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左右看看，湊近了半步，同時將聲音壓得更低。
“官子無敵曹長卿，傳說中是西楚的遺民，本來也隻是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但他有感於故國的遭遇，竟然棄筆從武，還成了江湖中最巔峰的人物之一。三次孤身獨闖太安城刺王殺駕，雖未能得手，卻屢屢全身而退，讓大內高手灰頭土臉奈何不得，成了他青衫風流的踏腳石。”
“嗬嗬，那的確是占儘風流啊！”
蚩曜越聽，就對這方天地的背景越發確信。
雪中悍刀行，的確是一個介於武俠與仙俠之間的世界。
比起秦時明月中僅僅隻存在於樓蘭曆史之中的九天玄女，這個世界的天界於人間的聯係更加頻繁。
頻頻有人飛升不說，甚至還有多位天界巨頭級彆的仙神轉世下凡。
而且人與仙的關係也遠遠不像九天玄女與蚩尤、黃帝那麼融洽，仙人們在不斷采擷人間的氣運來滿足自身所需。
在這個世界裡，氣運這東西的定義與其他世界略有不同。它更像是一種格位，氣運的總數是恒定的。它可能會轉移，但不會憑空增加或者消失。
因此，仙人貪圖人間氣運，就會導致人間的氣運不足。
這是本世界最大的矛盾點。
人仙之爭！
除此之外，還有江湖和朝堂的爭端。
不過那就比較複雜了，暫且按下不說，但對於嬴政之前的莫名飛走，蚩曜心中倒是有了一點猜測。
“被我取走個人的龍運之後，嬴政就相當於是自己的一點真靈加上大秦國運的化身。但偏偏這個世界的曆史上也有一個大秦，這也就罷了，那位秦皇竟然還沒有死透，而是在轉世輪回之中。這樣一來，他的身份就出現了問題。畢竟真靈唯一，世界上不可能同時存在兩個身份相同的人。所以他這是去被天道強行抓過去跟現在的轉世之生融合了嗎？”
想到這裡，蚩曜心裡忽然有點期待。
因為這個世界上，秦皇的當代轉世之身正是主角徐鳳年。
這家夥身上集合了苦大仇深、家國大義、後宮三千、江湖風流等等諸多要素，是一個非常複雜且有趣的人物。
但如果看到最後，故事的結局卻會給人留下一種有些憋屈的印象。
至少蚩曜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他當年看完雪中的結局，總會不由自主地把他跟另一個經典的武俠小說主角作對比。
大唐雙龍，寇仲。
他們兩人的身份、經曆有很大不同，但最後都放棄了自己為止奮鬥半生的事業、下屬等等，選擇急流勇退，與妻子隱居江湖。
在故事完結之後退隱江湖曾經是一種非常流行的結尾寫法。但無論是沈浪、楊過、還是令狐衝，這些人的身份很簡單，他們就隻是江湖人，敵人也隻是江湖人，找個沒人的孤島隱居，也不怕被人找到。後患有，但不大，他們自己可以處理。
哪怕是張無忌，他麾下的明教除了江湖身份之外，還有一個義軍身份，但他自己歸隱，並不耽誤明教繼續討元。
但如果做一個假設，張無忌歸隱之後，明教討元失敗，到時候他這位前教主還能有好日子過嗎？最好的結局就是被趙敏抓回去當男寵吧？
現在再來看看徐鳳年的選擇。
他為中原王朝駐守北疆，以北涼一隅之地抵抗一統大草原的北莽帝國，將麾下北涼軍打得幾乎損失殆儘。然後說，這樣朝廷就不會再忌憚和針對北涼了。
嘶~這話倒也沒錯，但讓人聽著總感覺不是滋味。
甚至有些白瞎了他天上真武大帝、大秦開國皇帝轉世這樣的多重身份！
蚩曜堅信，徐鳳年的選擇肯定不是解決問題最好的方式。
如今若能將這家夥換人……讓嬴政來處理這番局麵，結局應當會有些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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