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1nove./最快更新!無廣告!
白明簡久久沒有吭聲。
當今帝國諸城的人口不能流動,戶籍登載在簿子上。犯官子嗣依律令落籍本地,不得歸去原籍。白家這一脈在柔玄鎮已經困死了三代人了。
“就算離得開,天下之大,咱們又能去哪呢?”母親去世後,他經曆人情變遷,連對故裡的幻想也消失了。
阿措眼見著他心情大大的不好,閉嘴忙活去了。
外間天上沒有雲彩,月亮突然變得朦朦朧朧的,像是隔了層紗,又像是被點暈開了。老獵戶有經驗,月暈的時候就是要刮大風,山林子裡夜黑風高,正是捕獵的好時機。
程大郎仰頭揉了揉僵硬的肩膀,接著貓腰躲在草叢裡。
依白家丫頭所說陰曆七到十一月,花麵狸的公獸、母獸和幼獸一塊活動,上到果樹上覓食,這時幼獸不但長大,而且成體,又肥又壯,根本跑不快。
這個月份是最佳時節,她那肯定的語氣,仿佛在說抓不到花麵狸,隻能說明是他手藝不精。
他回憶了下那丫頭的說法……仍覺得不牢靠。
她最初連問了幾次花麵狸長什麼樣子,這讓他怒了,抓花麵狸的人怎麼可能連它長的樣子都不清楚。
她有點尷尬。“老家的法子是錯不了,就怕叫法不一樣。”異世和前世究竟有多少重合,又有多少不同,她上哪知道去。
前幾日,在林子裡程大郎依她的法子,種了果樹。他乾的時候,真覺得自己吃錯藥了才聽信她的胡說。他向山民買了三棵柿子樹,連根帶須地挖了,扛到這片山林子裡,尋著有活水的地方種下,間隔三十步就種上一棵。
她說上麵一定得有果子。
……
這不是刁難人嗎,快要入冬了,柿子樹上葉子都快掉光了,哪還有柿子長在上麵。
阿措嫌他不動腦筋。“拿柿餅子戳在樹枝上嘛,假裝是棵活生生的果子樹。”
三棵人工製作的柿子樹,神奇地矗立在林子間,他活計做得利落漂亮,土坑細心埋好,新土的痕跡一點沒有露出來。過後他才琢磨出小丫頭的用意——野獸常在人跡罕至的溪水邊飲水,足跡雜亂。溪水周圍騰升的水汽可以把人身上的雜味抹去不少。
在晝出夜伏的這幾天,他埋伏在草叢中,終於看到了花麵狸的蹤跡。
阿措說這隻是第一步。
他上次貓了一個月,這次再按耐不住性子,先依著過去的法子,用竹竿套下在果樹周圍,拿陷阱捕抓。他在果樹邊熬著一天一夜不睡,隻逮了一隻毛齒脫落的旱獺,又不得不重新回到阿措的法子上來。
蹤跡、糞便和覓食殘留物不過是為了找尋洞穴。種假果樹也隻是方便定位洞穴的位置,她如是說。
他手上拿著一份她畫的花麵狸糞便樣子。
阿措信誓旦旦道:“花麵狸的糞便就是這種細條狀,它有時還自己吃呢。”
她說的頭頭是道,仿佛就像是養過一般。可正是這份篤定,總讓人不能相信。
她才多大,吃了幾年的鹽,過了幾次的橋。
據他所知,花麵狸數量極少,極難馴養,獵戶碰巧逮到沒幾日就死了,哪能全曉得這玩意兒的行蹤習性。
程大郎俯下身去,風吹過禾木草,花麵狸的洞穴露了出來。
洞穴的其他洞口堵住,隻留了上口和下口,上口堵著獵網和麻袋,下口堆上乾柴草和艾草。
他匍匐了幾步,舔了下手指立在空中。
風向轉成東南了。
他哆哆嗦嗦凍了半夜終於等到了風向轉變,趕緊點燃了柴草堆。
瞬間東南風卷著刺鼻的濃煙進入了洞內。
那天阿措最後定論說。“聽我的,就是在田裡收割麥子那樣容易。”
程大郎半信半疑,直到這時候月亮高懸當空……
他臉上的表情變了……如果有人在旁看著,定會說那就是莊稼漢子豐收的歡喜勁兒。
阿措掀開黃粟缸蓋,米缸上邊是新米,而下邊沉著的碎米。她特意篩出來碎米粉,用水和成糊狀。再將昨日剩飯兌入進去,散在鍋裡,攤成薄薄的小餅。
而蒸屜上的雀醬是學著粉蓮做肉羹的做法,用麥黃、紅麯、鹽、椒、蔥絲調味,再將雀肉放入匾壇內;鋪一層,上料一層,裝實,以箬蓋篾片扡定。
她浸了半日,早就醃入了味,這會兒拿出來蒸熟,再用小餅卷好雀醬成盤擺放。
好吧,說出來並不稀奇,她又改良了一版“京醬肉絲”。
“老爺子,這比梅花糟雞的雞腿如何?”
在巷子裡,黃老爺子說她撞飛的可是聚星樓的梅花糟雞,問她上哪賠去。
白明簡拿筷子敲她的手。“對長輩尊重些。”
黃老爺子吃下幾口,將眼睛半眯著,把酒葫蘆解開,喝上了。
飯畢,白明簡去找趙小六,阿措收拾碗筷。
她將封在爐灶已燒熱的磚頭取下,裹了層舊衣服讓黃老爺子抱著暖手。
白家屋裡很冷,她想著取暖的法子,黃老爺子看著稀奇。
“釅釅的沏上杯茶就好了。”他身上一暖和,困意襲來,靠在了牆上閉住了眼睛。
……
“老瞎眼,小六還以為你死了!”趙小六聽說人回來,進了白家來接了。
白明簡幫忙扶出門,轉頭見阿措站在那兒兩頰酡紅,一動不動,吃了一驚。
“發燒了?”
一近身,她身上的味道竟是酒味。
“阿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