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皂隸都湊了上前,一臉的諂媚,殷勤叫著。
黃老爺子把討好阿措的好臉色收住,眼睛耷拉下來,習慣伸手去撈酒葫蘆,但摸了個空。
這幾日過白家來,阿措將酒葫蘆拿開水燙了,盛著滿滿的鹽水,說這東西放置久了,不知有什麼蟲子長在裡麵。
姓趙的皂隸口氣最急切。“老神仙,你上次說我那個小妾有孕相,還真是有了。這是個男娃還是個女娃?”
阿措恍然,再拿胳膊捅了捅白明簡,在他耳邊笑了一聲。“少爺,戲文裡上識天文下知地理,前通五百年後曉五百載的智多星,可沒聽說算命起家的。”
言下之意,她家少爺是被黃老爺子的自我吹捧給騙了。
黃老爺子博聞廣識,怎麼可能是個算命起課的老騙子,他很是不滿阿措對老師的不敬重,捏了捏阿措的胳膊,叫她彆說話。
隻見黃老爺子沒摸著葫蘆倒也不慌,順勢在衣服上蹭了一把,撚了撚胡須說道:“響卜之術,君知否?”
……
沒人應答。
阿措忍不住接話道:“老神仙問,你們知道響卜之術嗎?”
老人頗為讚賞的看了她一眼。
皂隸紛紛搖頭。
她咳嗽兩聲。“老神仙,他們不知道,急都急死了,您趕緊說吧。”
黃老爺子點了點頭。“世間人儘有一時間偶然戲耍之事,取笑之話,後邊照應將來,卻像是讖語響卜,一毫不差。”他將白家煮湯的勺子取來,在地上打了個轉,勺柄指向東南,讓皂隸出門往那邊走,偷聽閒人講話即能知曉吉凶。
皂隸歡欣雀躍地出了白家,白明簡在後頭看著目瞪口呆。
阿措緩慢走過去撿起勺子。“老爺子,你這麼坑蒙拐騙……還沒被打死,也是萬幸了。”
黃老爺子哈哈大笑。
白明簡很是鬱悶,老師對阿措的嘲弄從不怪罪,反而很是受用。
程大郎渾身激動,老瞎眼很神秘,他有三條規矩。其一、非富貴者不占,其二,非酒醒不占,其三,非有緣不占。他卦卦必中,柔玄鎮的達官貴人掏錢請他喝酒占卦,倒是附近周圍的百姓不清楚他哪來的閒錢。
“老神仙,俺有緣不,想請您相個麵?”
“有緣分有緣分,但要慢慢來,得等阿措給我做了叫花雞……”
阿措看了白明簡一眼,顯然他還沒從幻滅中醒來,她偏過頭去,裝沒聽見。
程大郎很急,一手扯住小少爺,一手扯住阿措。
“叫花雞是啥。”
白明簡靜靜地拍了拍阿措的肩膀,說了句做吧。
黃老爺子一見得逞,興衝衝去瞧泥瓦工匠做活。
阿措沒好氣跟程大郎點名要活雞,不然不會做。
“姑奶奶,這會子集市還沒人呢,俺去哪兒尋去。”活雞活鴨一般是鄉下人挑擔進城來買,這個日頭都在路上走呢。
黃老爺子豎著耳朵呢,這時轉頭一句。“我有活禽啊。”
白明簡和程大郎在地上掘坑,不時轉過頭來問她洞口大小。
她悶悶答道:“差不多就行。”將黃泥放在瓦盆裡,加點水調成粘稠的泥漿。
黃老爺子在一旁興致勃勃地瞧她擺弄。
黃泥是泥瓦工匠貢獻的,這會兒也停下活,往她這兒瞅。“這能好吃呢?”
“鴿子的味道也不會差吧。”黃老爺子說道。
她的手抖了一下,忍不住望向院子的晾衣架,雖然晾衣架被昨晚的大火燒的乾乾淨淨,那個抹滿桐油膠的皮繩也早在幾天前就收起來了。
但是……
白明簡突然停下了手,望向阿措。
她笑得很自然。
瓦盆旁邊的是個木盆,有隻鴿子在裡麵已被程大郎扭斷了脖子。
程大郎早就忘了,那天白明簡最後也隻是見到了煮熟的鴿子肉。
唯有阿措,第一眼就看出來了,這隻鴿子分明就是那天自己打飛的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