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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再看下去眼睛要壞啊。”阿措趁白明簡不注意將油燈移走,他伸手去抓,被她極快閃過。
“哪日在白玉京的禦前街上,人們都圍著少爺你看,說這就是狀元公,模樣好學問好,可怎麼就是半個瞎子!”她嘻嘻笑著。
他停住了筆,揉了揉眼睛。
外邊很是寂靜,此時已經是二更天了。
“老師還沒回來?”
黃老爺子獨自出門,也不說去了那兒,都這麼晚了著實讓人心焦。
阿措搖了搖頭。
桌子上放著把老木梳子,在微弱的燭光下,發著微微油亮,很有些年頭。
它底下被細心地墊了一層紅棉布。
她搓搓手,用紅布裹住梳子幾層,塞在炕頭的氈子底下。
白明簡看著問她。“林大娘叫你何時去?”
“四更天,要我聽著外邊敲梆子的聲兒出門。”
明日就是粉蓮出嫁的日子了,林大娘再如何刻薄,也是盼著自家閨女好的。在柔玄鎮有個習俗,姑娘出嫁時,要拿德善福厚的太太奶奶的梳子梳頭,這樣嫁過去就會得到婆家善待。林大娘尋了一圈,最終討臊地進了白家。白家少爺聽她說自己母親是這輩子遇見心地最好的太太,眼圈泛了紅。
他一口答應下來。
而阿措也另有差事。那會兒林大娘拉著她的手,親親熱熱地說道:“粉蓮沒有姊妹,那丫頭隻當你是她的小姐妹,你也彆計較我這個孤老婆子說過的話,明日她出門子的時候,你替大娘喊一聲吧。”
阿措方才在院子裡吊了半個時辰的嗓子。
“守軍的幾個軍漢操練霹靂炮,手勁不準,把石頭打進城來了。這吃晚飯的時候,鄒將軍身邊的校尉帶著人到城門那兒,說了緣由,要進來把石頭搬走。”
在柔玄鎮府衙,謝府尹聽到焦班頭的稟報,甚為不喜。
“那幾塊破石頭等年後再進來找吧,年關當下顧不上。”
在案幾上擺著禮物清單,他細細核對著,不耐煩地讓焦班頭退下了。謝靈芝是當今順妃的同胞兄弟並不算是秘聞,白玉京稍微知曉宮闈密事的人都清楚,這位備受老皇帝疼愛的年輕妃子其實是個庶出。謝靈芝沒什麼能耐,自己也清楚他能混上個官,跟謝家關係不大,全是依仗宮中姐姐說話。
年關將至,他搜羅稀罕物,急著往宮裡送。
焦班頭出來官邸,幾個衙役圍著。
他歎了口氣。“咱們這位大人,著急捎年貨,還想等著稅收下來再添補點好東西,壓根不搭咱們的話。”
衙役七嘴八舌。
這個說:“就將校尉涼在城門兒,這不是給鄒將軍捅火嗎?”
那個說:“府衙全收了年底稅賦,這,這後脖頸一陣陣涼風…班頭你說怎麼辦啊?”
一個人寬大家的心。“謝大人真和當今的娘娘是一個娘胎出來的?那鄒將軍或許不敢惹,出不了亂子。”
“說不準,聽說鄒將軍也是大有來頭?”有衙役不同意。
焦班頭晃晃腦袋。“要我說都是神仙招惹不起,咱們聽命行事吧。然後你們家裡多燒幾炷香,保保自個平安。散了,散了!”
程傑江在晚上後晌接到書信,本以為是謝家長兄謝靈鬆那裡有了消息,還在驚異怎麼這麼快。
而看了一眼,卻愣住了。
信函上寫的是“白玉京”的字樣。
他展信來讀,更添疑惑。
有一隊帝都欽天監的人馬正在驛道上走著,往柔玄鎮來了。
“跑這兒看星星來了?”
他抬頭瞧著天,銀河上下,星辰晦暗不明,轉身和毛孝剛商議不提。
在白家,白明簡和阿措兩個人都沒睡,瞅著外邊打哈欠。
“老師為什麼還不回來?”白明簡想要披上衣服,上街尋找。
“黃老爺子以前不也經常不回來?他除了你這個親傳弟子,也可以有彆人敘舊的。”她好言勸慰。
外邊的梆子敲了三聲兒。
這已經是三更天了,她也嘀咕著這人去哪了。
“外邊有壞人的!”她不經意往他的胳膊上擰了一把。“看看,少爺你連警惕心都沒有,誰都能欺負你。”
他縮回了手,不服氣道:“你耍賴,我防備你啊!”
“拿牙咬,拿腳踢,拿手戳眼睛,明不明白!”她咬牙切齒道。
就這樣,一夜吵吵鬨鬨地過去了。
阿措去開門的時候,外邊撒了一地雪沫,細細碎碎如鹽粒似的。
她哈了哈手,將梳子塞在懷裡,向林家走去。
冬日裡,天亮的晚。
白明簡洗漱完,直到一個時辰後,屋子裡才有天光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