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她最見不得美人傷懷。
裴衡是祝棠誇讚過的,仿若仙人下凡的美人容顏,尤其是他右眼眼瞼下的一顆朱砂小痣,祝棠很喜歡撫摸,並感歎,“你垂眸時,這顆淚痣就像是哭出來的一樣,叫人心都軟了。”
恰如此時,祝棠望著他的容顏,硬是沒了脾氣,和以前許多次一樣,她抬手,撫摸裴衡的淚痣,語氣緩和了不少:
“我不是有意要衝你發脾氣的,隻是一時口無遮攔,我當然是相信你,畢竟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不會害我的。”
裴衡看著清冷孤僻,實際上是一個很好哄的人,隻需要她三言兩語,便一點脾氣也沒了。
“旁的我都無所謂,但不要輕易說死不死這樣的話,隻要有我在一日,就不會讓你死在我前麵。”
裴衡隻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這段話,但在說完之後,覺得太過曖昧,又補充道:“畢竟我曾經答應過你,會護你周全。如此,才算對得起陛下對我的栽培。”
祝棠含笑道:“好,我下次不說了,不生氣了好不好?”
裴衡點點頭,輕輕歪頭,更貼近祝棠的掌心幾分,溫順的像一隻貓。
馬車上,祝棠端著一卷書,但隻看了片刻,便將書丟給了裴衡,說道:“馬車一直顛簸,我看著頭暈,你念給我聽。”
祝棠身子一歪,將上半身枕在了裴衡身上,閉上眼養神。
裴衡隻得放下手上的書,撿起她的書,依舊是治水的書籍,她這些天一直在鑽研,看得出來此番出行是做足了準備。
他讀了下去,聲音溫潤悅耳,像是林間清泉,又如潺潺流水。
沒多時,祝棠反而聽得昏昏欲睡,沒了知覺。
裴衡之所以發現她睡了,是因為祝棠突然微微側身,將臉對著他小腹,手還無意識的搭在了不該觸碰到的地方,惹得裴衡渾身僵硬了一瞬,還以為她是故意戲弄自己。
直到低頭,才發現祝棠呼吸勻稱,已經睡熟了。
他不禁歎息了聲,真不知道這是榮幸還是折磨。
他小心拿開了祝棠的手,可她卻執拗的不肯,重新將手放回了原位。
裴衡呼吸更重了幾分,又有些無奈,指尖轉而輕撫她的鬢發,語氣很輕柔:“既然不喜歡我,又何必招惹我呢?你明知道我對你……”
裴衡的聲音驟然停下,目光落在了祝棠脖頸處的一道紅痕上,紅的刺骨,刺得裴衡的眼眸有些酸澀。
他指尖移到那處,輕輕摩挲,愈發覺得心下酸澀,不禁遮住了那朵紅梅,眼不見為淨,也好自欺欺人。
即便不想記起,還是不受控製的回想昨日季逸風說的。
季逸風說:“成婚以來,我們向來如此。棠棠太嬌氣了,不論我在處理公務還是習武,隻要有了困意,總要我抱她前去休息。
但同時,那時候的她又是最粘人的,不想我那麼快離開,就會抱著我不讓我走,直到累的不行才睡下。”
他的神色像是在懷念當初的每一次相處,當時以為是最尋常不過的事,季逸風甚至想過,他們會這樣到白頭。
卻沒想到這麼快就變了模樣。
季逸風苦笑:“她要我抱她去休息,是習慣使然。可真當要到最後一步時,她清醒了,覺得我臟,將我踢開了。”
他眼中是無儘的哀痛。
裴衡又何嘗不是。
聽二人之前的相處,每句話都像是在將他淩遲,又忍不住想聽下去。
自討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