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笑說:“我還在想,我這麼不會聊天,栗子老師彆覺得浪費時間就好。”
栗夏:“不會啊。”
她隨即又嘖一聲,裝模作樣歎道:“但是方老師,我今晚好像沒什麼收獲誒。”
“嗯?”
“你看啊,我想看腹肌呢,也沒看到,聊了這麼久,也不知道你喜歡奔放的還是矜持的,你總是這麼好脾氣,我都快分不清了。”
“……”
F不合時宜地輕輕咳嗽了幾聲。
“我太直白了麼?”栗夏說。
“我覺得我可以改名叫你一鳴老師了。”
“為什麼?”
“一鳴,驚人。”
“……”
栗夏抖著肩膀笑,捂著嘴儘量不讓聽筒裡顯得笑得很大聲,“習慣就好。”
F:“那直說吧,你最想要什麼收獲?”
栗夏有一絲威脅的提醒:“真讓我直說?你不怕我……”
“還是要看腹肌麼?”
栗夏一喜,“可以?”
F聲音冷冷的:“彆想了。”
“背肌也行啊,我不挑。”
“……”
最後,F還是退讓了一步。
栗夏說,想看他拍的翡冷翠,要F單獨發給她,朋友圈共享的那種圖她不要。
F同意了,他拖長聲音說了一聲好。
時間如流水,快樂的時間如瀑布。
栗夏手機發燙,這才發現已經快要十一點。太晚洗漱會影響姥姥休息,栗夏隻好說自己得去洗漱了。
“要休息了嗎?”F問。
“十一點了。”
“是有點晚了。”他壓低聲音喃喃道。
栗夏竟從中聽出一點不舍,也許是她心裡的一點不舍。她甚至冒出真的要通宵打電話的念頭。
荒唐。
這念頭一閃而過,栗夏瘋狂搖頭,告訴自己冷靜。
也是同時,耳邊,F竟點破她的心思。
他說:“其實時差是可以打破的。”
“如果你不想掛,我們可以一直……”
好令人心動的想法。
他講話也是,溫柔的,叫人不想拒絕。
這很危險。
栗夏狠狠心苦笑打斷他:“總不能不睡覺吧,打工人明天要上班的,方導。”
“嗯,確實。”F說。
“不好意思栗子老師,是我太貪心了。”
“嗯?”
栗夏猜到他要說什麼,先緊張起來。
“沒什麼,我隻是有點不想掛斷。”
啊——
紅色的愛神之箭今晚再一次,無數次戳中了栗夏的心。
她忍不住在床上打滾,但不能出聲。
“你休息吧。”F說。
等了等沒有下文,栗夏反問:“你不對我說晚安什麼的嗎?”
“你想聽?”
“啊?這不是社交性禮貌用語嗎?”
“哦,”F聲音懨懨的,“但我今天不太想說。”
“……”
這人怎麼這麼軸呢?
還有點幼稚。
栗夏多少品出一點難舍難分的甜蜜來,她嗓音甜甜道:“那我先睡啦。”
“好好休息。”
“掛吧。”
“嗯。”
如此說著,通話又無聲持續了一分鐘。F那邊沒動靜,栗夏隻好咬牙點了“掛斷”。
這晚,栗夏當然無法很快睡著。洗漱時,她對鏡看到自己升溫一晚後滿麵紅光的臉蛋,左看右看,覺得好笑。
安穩躺下,她找了新的花樣給F發消息。
栗夏:【方老師,我有個問題】
F:【沒睡?】
栗夏:【哪裡睡得著,噓,彆問原因】
F:【說吧,你的問題】
栗夏想了想,直接拿出自己的招數:【介於我今晚說的話太過冒昧,為了彌補我們之間的信任危機,我決定自罰】
F:【怎麼罰?】
栗夏:【玩一局真心話大冒險】
規則是微信投骰子。
奇數玩真心話,偶數玩大冒險。
F先投,點數為3,是真心話。
栗夏盯了半天,點數最終為2,是大冒險。她眼睛一閉,滿腦子飄過一句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就應該投完骰子再定規則。
F:【我先來吧,你不是有問題要問麼】
栗夏小手一戳一戳地組織語言:【我今晚說要看腹肌什麼的,你介意嗎,或者會讓你不舒服嗎?】
成年人的成熟和矛盾大概就在,我們想要真誠,但善於偽裝。然而對素未謀麵的人,最不用偽裝。
F:【還好】
F:【可以理解】
栗夏:【?】
眼睛掃到頁麵頂部,對方正在輸入,消失,繼續輸入。
F:【大概栗子老師沒把我當成那個有可能的人吧】
……
心思完全被戳破時,栗夏又羞臊,又驚訝。
她確實,沒想過,沒想過真的和F戀愛。她對他一直是膚淺的,淺薄的,動物式的,隻尋求多巴胺的刺激,隻想在F允許的範圍內攻城略地,滿足她的好奇和好色之心。
F無疑是敏銳的。
感知到她的隨意和不珍惜。
可她有什麼錯呢?
他這樣杳然的人,會屬於她嗎?
這或許不重要,栗夏想,重要的是,她自己願意嗎?
她還沒有想清楚。
曖昧太簡單了,簡單到像商場裡擺放的遊戲機,隻要投幣人人都可以玩一局。不喜歡就隨時退出,沒有任何沉沒成本。
而戀愛不行。
栗夏想了很久說:【你這樣講,會讓我誤會的】
沒等F回複,栗夏:【該我了】
她規定這網絡冒險局不能和錢財掛鉤,不允許發自拍照,等等。
F卻說:【留著下次吧】
栗夏:【啊?】
F:【我保留這次機會】
文字有時暴露情緒,有時隱藏情緒,栗夏猜不透他。
她弱弱試探:【所以之後我還能和你愉快聊天嗎?】
片刻後,頁麵上再次彈出語音邀請。
手機的振動簡直要讓她失眠,栗夏心跳加速到口乾舌燥,不知道要不要接。
F:【接】
栗夏二十六年的矜持毀於今晚。
她幾次深呼吸後重新接起來。
還沒講話,已經聽到F有些嚴肅不容抗拒的聲音:
“彆掛,保持這樣。”
“免得你胡思亂想。”